已過中午,沒吃早餐的肚子發出餓的信息。
手提行李袋內有幾片厚塊穀物葡萄麥包,本來只想吃一塊,一口一口下來,決定吃光。當你健康,身體正常,吃多吃少自我調節大可怨肥怨瘦悉隨尊便。
有些身體未必同樣運氣,不想吃無氣想吃無力。吃,這樣一組再自然不過的身體活動再非自由行為,它只是醫生的指定動作,護士的例行公事。
想到這裏,麵包一口一口失去「感情」地吞入腸肚,一般情況對吃比較熱情,可想到她這上下吃不了,醫生甚至已預告餘下時日無多。聽完遠方的電話後腦袋基本空白,路一定要上,尋個角落悲哀不是我的節奏,沒心情吃食更非自己尋常動作,再難過總得吃幾口活命;除了自己的功課還有他們餘下的仍需協助。
這幾片city'super麥包本來十分好吃,乾葡萄特別甜;五姐說她家住在九肚山時三個混血孩子幾乎在沙田市中心廣場長大,city'super成了他們最愛戴的雜貨舖。元朗便沒有這樣的店子。擁有oldmoney的原居民地主們與偏多的新移民都缺乏一抹生活文明,他們中間缺少中產。元朗的舖位價貴卻開不出幾所精緻,穀物粗麥麵包奇蹟地出現在著名的「好到底」麵家,同一條小街上另一家七、八十年老舖「大同」。其實大同的出品早具口碑,尤其乾淨嫁女白餅,香、甜、軟、有咬口。而且餅的品質在不少老街坊及元朗平原上各圍村老客眼中,不比早已馳名海內外的恆香及榮華差,甚至是一些顧客必選品物。
想到這裏,口中麵包更加機械無味地咀嚼;她大概回不來了,再也嚐不到家鄉味道了。但我知道她不會遺憾也不希望其他人為她遺憾,病得再重的日子她也會決定不讓最親的人知悉,只要仍有一口活氣她也會趕快Order工人為未完的下城店舖裝修,仍有半分活力便會打開電腦急急查看石油股上落及外滙走勢。因為她不要別人看到她的悲傷,大家也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掉眼淚,再也沒見過這樣硬的一個人。想想,口裏的麵包幾乎吞不下去;但她肯定會責罵,暴殄天物!快快吃飽;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