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來自內地的同胞,我第一次參加了香港的七一遊行。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參加遊行—中國大陸公民的遊行示威權利,只是寫在紙上而已,是一種「存在的虛無」。因此,這次我在香港參加七一遊行,是難得的人生經驗,也使我對香港的認識有了巨大的飛躍。
余杰 獨立中文作家筆會成員
我對中國公民自發遊行活動的記憶,定格在十七年前的天安門廣場,十六歲的我在一夜間完成了成年禮。近年,北京雖然也有過若干次大型遊行活動,如申奧、反日等,但卻是由中共煽動、組織和操縱的,堪稱「黃色遊行」。
七一這天上午,我在軒尼詩道再次目睹了這樣的「黃色遊行」:數萬人如木偶似幽靈,或敲鑼打鼓,或載歌載舞,或揮動血腥的紅色旗幟,或表演暴戾的中華武術,他們的身體雖然在參加遊行,他們的靈魂卻仍然處於奴隸狀態。
對香港「掏心的愛」
與之形成顯明對比的,是下午從維園出發的、真正由市民自發舉行的遊行。我行走在這熙熙攘攘的隊伍中,感到自己像蝴蝶一樣在自由飛翔。大家步伐輕盈,甚至有些漫不經心,並無大陸和台灣民眾運動中常見的那種悲情質素。
人們在對民主自由的追求過程中,固然常有逆水行舟的艱辛,甚至「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犧牲,但更多的,還是水滴石穿式的積累和漸入佳境式的甘甜。
換言之,追求民主自由的路上,我們理應充滿喜樂和幸福。香港的七一遊行,幽默多於憤怒,微笑多於眼淚,在那些抱着孩子的母親的汗水中,在那些老人蒼蒼的白髮中,我發現了一種扎根於香港社會深處的、生生不息的動力。這就是香港人對香港一種「掏心窩式」的愛。
中港民主不可分割
讓我最感動的是,在遊行隊伍中,除了諸多泛民主派名流外,更多的是一群又一群生氣勃勃的年輕人。誰說香港的年輕人是物質主義的一代?誰說香港的年輕人對普選不感興趣?在遊行隊伍中,我看到了五花八門的標語,也聽到了聲情並茂的言語。
香港市民對民主的理解樸實而具體,卑之無甚高論。可以說每一個社團和每一位個體,都各有各的訴求和意願。但在這一切的背後,都有賴於一個民主自由的公民社會的建立。同時,這一切的實現,也絕對不是香港自身就事論事就能解決,它離不開中國大陸政治制度根本性的變化。當我身穿印有大陸維權活動人士、盲人陳光誠肖像的衣服,與站在路邊為丈夫呼籲的程翔夫人握手時,我不禁想到:陳光誠的自由與程翔的自由是不可分割的,正如香港的民主與大陸的民主是不可分割的。
打過了那美好的仗
這段遊行的路程很短,僅從維園到中環;這段遊行的路程又很長,一直從香港貫穿到天安門。在遊行前,我先後會見了幾位數十年如一日、為香港的民主和自由奮鬥的人士,如司徒華、黃毓民和朱耀明等前輩。湊巧的是,他們都是基督徒,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引用了《聖經》中保羅的名言:「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作為自己人生的注腳。這場仗是否取得最後勝利,保羅並沒有明言,但讓保羅引以自豪的是,他參與了整個戰鬥的過程。
對於參加七一遊行的、每位讓我肅然起敬的香港人而言,甚麼時候真正能夠實現普選、甚麼時候能夠擁有民主和自由,沒有人能給出最終的答案、也沒有人會天真地認為通過一次遊行,便能「畢其功於一役」。但是,他們參與了歷史的進程、他們的腳步在這片他們深愛的土地上延伸,這就是香港的榮耀、驕傲和希望所在。在我看來,香港當之無愧的是華人世界的燈檯,是自由中國的先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