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認為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是當代中國歷史上一個短暫、脆弱卻頗具特質、令人心動的浪漫年代。隨着歲月流逝,當年發生的那一切是不是正在被人淡忘?」查建英自己都沒想到,她的這本《八十年代:訪談錄》出版後,會引起這樣熱鬧的反響。
其實書中阿城的話早就預見到了:「我覺得八十年代對某些人,是他最重要的生命歷程。他為什麼會重視八十年代,因為重視自己那個最重要的生命階段。」書中採訪的十一位對象,都是在八十年代嶄露頭角的一代:阿城的小說、北島的詩、陳丹青的畫、陳平原的文學評論、崔健的歌、甘陽的文化評論、劉索拉的音樂、田壯壯的電影……現在可以說,這些都是八十年代文化的標誌,他們確實有資格來回顧自己的「發迹史」。上周查建英來上海座談,上海的那批八十年代的「遺老遺少」都在會上暢說當年,感慨萬千。
正如陳平原說的:「八十年代的學術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相對比較單純。有爭論,但很真誠。理論資源有限,學術功力不深,所以,我們的思考,其實比較膚淺。九十年代以後,我們懂得了福柯,動不動往權力、往陰謀、往宰製方面靠,每個人都火眼金睛,看穿你冠冕堂皇的發言背後,肯定蘊藏着見不得人的心思。不看事情對錯,先問動機如何,很深刻,但很無聊。」陳平原的回顧比較,雖然有點把八十年代理想化了,但多少還是真實反映了那個年代的學界情況。那時膚淺,卻真誠。據說八十年代有一次,甘陽等一批學術界的活躍人物去郊外遊玩,當時有人說,如果今天出了車禍,中國文化就完了。多麼淺薄的自負和狂傲,但又單純得可愛。如果現在遇上這樣的事情,再問甘陽,我想打死他也不會說出這般話,不是因為他不自負不狂傲了,而是在他看來,一車的人算得了什麼,只要他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