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打招呼 - 葉念琛

不想打招呼 - 葉念琛

常被人投訴我有一個壞習慣,就是在街上碰到相熟的朋友總是視若無睹,連招呼也不打個便逕自遠去。
我當然不是一個囂張的人,但真的很怕在街上偶遇朋友,遠遠看見他展開笑靨迎面走來,自己又要同步交戲。「這麼巧?」、「最近忙甚麼?」、「還有找××嗎?他最近可好?」、「我趕着開會,遲點定要出來聚一聚!」、「一言為定。」、「得閒飲茶。」彼此好像很熱情地寒暄一番,但事實上客套話不出五句已經無以為繼。他趁你的視線投在遠方的時候,偷偷瞥了手錶一下,你也在他看錶的時候不經意地流露了一點不耐煩的表情。彼此其實也在期待誰先開口說再見。
大家當天的日程表上,其實也沒有預計對方的出現,未必每個人皆喜歡生命中出現太多突如其來的驚喜。特別是人長大了,身不由己,笑臉迎人的應酬日子多得教你不禁麻木,臉容笑得繃緊了,於是更珍惜難得能夠獨處的時候。一個人逛街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找節目,最害怕千金難求的剎那清靜突然被一個朋友不識趣的一聲:「喂!」破壞氣氛。從此以後,假若在路上真的撞見熟人,而肯定他看不見我的話,我是會當機立斷轉身兜路,逃之夭夭。當然仍會有一些失手的時候,走不了幾步,手提電話已經響起:「你為什麼看見我便掉頭走?」朋友在電話那頭責怪着我,她大概以為我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欲曝光,可是,我又怎忍心地告訴她,我不想跟你打招呼,因為我正在享受一個人的逍遙自在,你的出現注定大煞風景。逃避因為我更珍惜大家的一段友誼,不想打招呼,是因為沒有準備要見你。我是情願落足誠意,打一通電話約朋友出來吃飯好好敍舊。或許也因我從來不相信撲面而來的巧合和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