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盃酷似天下英雄大會,各路英豪華山論劍,龍虎風雲,雄姿英發。只歎「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中國足壇如同得了自閉症,關起門來玩「中超聯賽」,誓把假球和黑哨進行到底。
對中國足球的癥結,李怡作了許多獨到分析,對此我有的認同有的則不盡同意。但要簡而言之,一項體育運動的成績,歸根到底取決於它的普及程度。中國十三億人踢足球的遠不如德國、巴西多。「中國特色」的下血本打造尖子運動員,無助於全民體育水平,但在國際賽事上「為國爭光」有一定成效。如中國女足,號稱「鏗鏘玫瑰」,確曾有過瞬間燦爛,卻不能持久。中國僅得二萬女性踢球,而美國是二百多萬!無怪乎,中國玫瑰凋謝如許年,迄今一蹶不振。可謂:「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柳永《八聲甘州》)
最堪憐的是男足,連片刻的勃起也未有過,除非把球王李惠堂劃為本朝名宿。惜哉中英文俱佳的李惠堂(化妝品名牌Revlon「露華濃」就是他的譯筆)受的是殖民地教育,與「社會主義」無涉。
說到在以權力為核心的專制國度,統治者的意志就是時尚指南。宋徽宗年間應是「蹴鞠」最普及的時期,聽差出身的高俅就憑踢得一腳好毬,升為太尉,並成全了九百年後國際足聯確認中國為「足球發源地」的不世之功。
毛、周不懂足球,他們只留下過打乒乓球的身姿,也多次「親切接見」乒乓球運動員。直至今日,國家體育總局的要津多係乒乓球簪纓世族的功臣所把持。無論如何,乒乓球在中國的普及率舉世無匹,要撼動中國的王座實在千難萬難!
且說神州足球熱其實始於鄧小平。鄧公的第一愛好是打橋牌,帳前也有丁關根等幾個「高俅」式的牌桌嬖臣。不過,鄧公早年留法勤工而不儉學,他在工廠做工,也磨過豆腐發過豆芽,「革命真理」沒有找尋到,卻愛上了足球。其實我覺得,鄧小平節衣縮食買票去看球,要比那些「救國狂」和「革命狂」來得性情真率。歷盡波劫的鄧小平成了開放改革「總設計師」之後,不但熬夜追看世界盃,更是對中國足球路向有精闢洞見的第一人。他在八十年代中期就提出足球「要從娃娃抓起」。
倘若按鄧公的既定方針辦,足球娃娃們已鍛造出兩代精英了,哀哉中國足球迄今仍是「娃娃」水平。何以如此?說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鄧小平的治國理念是「黑貓白貓」和「摸着石頭過河」,但關鍵在於實際操作要「步子更快一些,膽子更大一些」。難怪中國的經濟「虛火」一年旺於一年,增長率壓倒一切。
娃娃足球當然不是甚麼「好貓」,所以,如同泡沫政績和假冒偽劣一般,中國青少年球員檢測骨齡,假貨一籮筐,「老夫聊發少年狂」,剃掉鬍子去踢甚麼世界少年、青年賽事,殺入×強,力撼足壇豪門,那就是好貓!這般揠苗助長、飲鴆止渴的「娃娃足球」,一如那座濃煙滾滾的「世界工廠」,卯吃寅糧、崽賣爺田。一言蔽之:「發展就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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