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雕酒(上) - 李純恩

太雕酒(上) - 李純恩

無綫電視逢星期三晚上有一個節目叫《天賜良源》,這一天,拉隊到浙江紹興,拍紹興酒。
在鏡頭前,又看見了熟悉的「咸亨酒店」。這家魯迅筆下的名店,本來真是魯迅本家開的,後來經營不善關了門,卻為魯迅提供了一個寫書的場景。
直到八十年代,紹興人照着從前「咸亨酒店」的模樣,重起一家,就是今天我們看見的模樣。門口還鑄了一座孔乙己的銅像,那就等於把魯迅的招牌也亮了出來。
「咸亨酒店」只要開門營業,店堂裏就一定坐滿了喝老酒的客人。紹興人在街上見了人,招呼語是:「今天吃過老酒了嗎?」

紹興人喝老酒有一股架勢,他們喝酒不用杯,而用碗。左手撐在桌邊,右手執碗,用三隻手指,拇指和無名指搭住對角外側碗邊,食指居中勾住碗內側,中指略略翹起,尾指鬆鬆撂着不用。
如此端起碗來,放到嘴邊,嘴脣一抿,「噝」一聲,啜上一層酒來。不可張口,只管將啜進的酒守在原位,悄悄「吃」起來。臉上一副沉思相,眉頭不展,眼縫細瞇,端着酒碗的那一隻手則慢慢移動,順着端上來的路線,安安穩穩將酒碗放回原處,待碗底碰到桌面,一口酒剛剛咽下,那隻右手,也適時回攏,張開手掌,捂住嘴鼻,順勢一擼──這樣才叫真正吃了一口酒,且連餘下的一點酒香酒氣都不浪費。
外來的人見了這一股喝酒架勢,有點儍眼,於是就問:「喝的是什麼酒?」
那個喝酒的紹興人這才舒了眉頭,亮着眼說:「當然是太雕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