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阿叔事件的起端本來就醜陋,雪球在傳媒關注下越滾越大,只可能是污糟邋遢的黑雪,越㩒越出屎。在公共地方破壞寧靜,勸喻不聽發爛渣,年初《西樓錯夢》於演藝學院演出期間我不幸親身經歷過一宗。劇場內扭曲的表演慾千萬不能慫恿,否則惡爺惡婦更加鬆毛鬆翼,以為生活舞台的聚光燈特別眷顧他們,一發不可收拾。就當遇到瘋狗好了,這不是犬儒,我們遲早必須學會接受,每個人免不了有時運低的一刻。
看韓國片《我生涯中最美的一周》,銀幕陣陣壓力逼人而來,不由得想起我們日日上頭條的阿叔。都市暴戾經過加工,自然可親可愛得多,輕喜劇的筆觸更是百試百靈的解藥,所謂一笑泯恩仇,嘻嘻哈哈一輪,天大的不快也忘得乾乾淨淨。何況我們與戲中男男女女素昧生平,不但沒有十冤九仇,連輕微碰撞的過節也沒有,事不關己,樂得印印腳作壁上觀。張愛玲《桂花蒸 阿小悲秋》結尾形容得好:看見樓下陽台污喱單刀,智慧型的女傭漠然想:「天下就有這麼些人會作髒!好在不是在她的範圍內。」
教人震驚的是,焦慮兵分多路海陸空同時襲擊,人頭湧湧複線發展的情節,幾乎條條大路通羅馬。聲大夾惡發洩暴躁的往往是男性,不論是婚姻無可挽回破裂,還是臨老戰戰兢兢入花叢,或者失業偏逢老婆大肚,甚至三十處男初探情場,無一不以誇張聲氣宣洩感情。與其把矛頭指向特定社會,倒不如承認這是所有欣欣向榮大都市的通病。至於發病者以男人為主,某程度上是性別歧視日積月累的惡果:女性不被尊重的同時,也不必承受逼人埋牆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