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專欄:你是誰?

李怡專欄:你是誰?

世界盃比賽,讓我們看到許多平日在外國球隊作賽並且揚名的球員,都回到代表本國的球隊作賽了。你問舒夫真高是哪裏人?他會說是烏克蘭人。問他從哪裏來?他會說從烏克蘭來,平日在意大利踢球。
假如有一天,香港隊打進了世界盃決賽周,若有人問香港球員是哪裏人?多半會說是Chinese,因為字典裏沒有HongKongese這個字;但若問從哪裏來?他會說從香港來,而不會說從中國來。因為在外國人的眼中,中國意味着中國大陸。我們若說從中國來,就無法區別於我們來自一個與中國不同的地方。
最近讀香港一個年輕女子鄒頌華寫的《從絲路的盡頭開始》一書,書中開頭就提到香港人的身份認同,她說她在外國,遇到人家問她從哪裏來,她會說是香港。接着的問題是:香港回歸你不就變成中國人了嗎?於是問她的國籍,她就說中國,因為沒有「香港人」這種國籍,也沒有Hongkongese這個字。但她心中卻有香港人這種情意結。她在書中說,「我對『香港人』這身份有一份執着。畢竟,我們(與中國大陸)所呼吸的空氣、所踏足的土壤,都有着截然不同的氣息」。
鄒頌華又提到她在土耳其遇到的朋友華玲,這位曾在南美洲生活,後回台灣教西班牙語的女子,對「台灣人」這個身份很堅持,她承認「她的祖先來自中國大陸,但幾代人已在台灣落地生根,到他們這一代已是不折不扣的台灣人,與大陸的淵源已不相干。」

其後,華玲遇到她要在土耳其延期簽證的問題。土耳其一般簽證有效期是三個月,但台灣與土耳其沒有邦交,所以簽證就只有一個月。她到伊茲密爾市的土耳其外交部辦延期。有關職員拿着上面寫着「中華民國——RepublicofChina」的護照,遲疑一會:「這本是中國護照?」華玲說:「是台灣護照。」女職員疑惑地說:「但明明寫着RepublicofChina——中國護照不是綠色的,而是紅色,這本到底是甚麼?」「中國是People'sRepublicofChina,沒有People's的是台灣。」「那為甚麼護照上寫的不是台灣而是China?」「這是一個政治問題,說來話長,很難解釋。但那是如假包換的台灣護照,連簽證也是你們政府發的,哪裏還有假?」女職員說:「我們從沒聽過有台灣這個國家,也沒有見過這種護照。我們只能為持真正中國護照的人辦簽證延期。」
簽證延期被拒絕了。主張統一的人士,也許覺得這可以由民迫官,迫使台灣當局接受「一個中國」的統一,屆時持「中華人民共和國——台灣特別行政區」護照,就不會遇到這種被拒絕延期的事了。
但對於本身認為「與大陸淵源已不相干」的來自高雄的華玲來說,延期被拒只增加了她對中共迫統的憤怒。她說,她不是政治人物,卻因為政治問題而得不到旅遊簽證延期。她說,返回台灣第一件事就是寫信給陳水扁,要他立刻把護照上的「中華民國」改為「台灣」。
華玲是否真的寫信給陳水扁,不得而知,但加上「台灣」二字的中華民國護照,確實在二○○三年面世了。這是阿扁為甚麼沾上這許多醜聞,仍有不少台灣人支持他的原因之一。
你來自哪裏?你是哪裏人?在外國被問到,兩岸三地的人會有些不同的回答。台灣人會說,我來自台灣,我是台灣人。香港人會說,我來自香港,我是中國人。來自中國大陸的呢?會說我是中國人,但也許有些人會刻意隱瞞他來自中國大陸的身份,以免被有些外國人稍許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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