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本來要去打網球的，不料大雨滂沱。
打不成球，就去游泳，自由職業者便有這個好處，閒起來，專挑上班一族忙得焦頭爛額之時去逍遙快樂。
雨天泡在泳池裏，水天水地，於是平時再怕雨的人，也不怕雨了。豆大的雨點打在水面上，像子彈掃射一樣，水花飛濺，一片嘈雜。於是往水裏沉去，就如避世一樣，得一番清靜境界。在水底翻身望上去，雨點把水面打成一個個凹坑，圈出漣漪，卻又無聲無息，如看無聲電影。
大概有兩年沒有游泳了，平時只顧着打球，想不到打不成球從陸地到了水底，卻找回了久遠的童趣。
我的泳術是小時候自練自學的。游泳這樣東西，只要不淹死，多喝幾肚子水自然就能學會。小學裏有一個女同學，她父親是游泳健將，在她五歲那年夏天把她往泳池的深水處一扔，讓她載浮載沉掙扎喝水，然後伸一根長竿下去把她撈上來。撈上來再扔下去。來回幾次，女同學已會自浮，一個下午，就能在水裏撲騰得不沉下去。後來，這個女同學進了上海市游泳隊。
我的童年，每年夏天都是在游泳池裏度過的。浮在水面上，沉到水底下，鼻腔裏總是充滿着消毒水的味道和更衣室裏的球鞋臭味。那年頭，日子就像人潛在水裏那麼沒有壓力沒有憂慮，在晴天，浮躺在水面上曬太陽，在雨天，沉到水底下往上看水面被雨點打出來的漣漪。漣漪一圈圈化開，閃着白亮和光暈，時間就在光暈中流逝，轉眼四十年，水底那個人，依然童心未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