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金來香港演講,許多人想問大師一個問題:到底有沒有神?
讀數學的人,一般都不相信有神。但是數學如果讀到出凡入聖的境界,卻不敢不相信有神。因為無限大和無窮小,是人類思維能力的極限,到了那個最遠最遠的邊境:宇宙有多大,天地怎樣起源,追究下去,必定是:那外面是什麼?羅湖外是深圳,廣東外是湖南,滿洲里外是西伯利亞,空間的知識很狹小,加上時間的巨大增值,都令人墮入一個永恒的謎團。
進化論是否定有神的「證據」?但進化論的重大缺陷,是只找到人類進化過程兩頭的信證,中間的一大段,在考古學上是空白,周口店五十萬年前的頭蓋骨,是人猿的一點點遺跡,但那以後呢?直到今日人類的一副骷髏,就像一頭是廣州,另一頭是北京,即使兩端都確定了,但當中的韶關、衡陽、長沙、鄭州,通通不見了,進化論只有兩端的總站,中間沒有一個路線圖。
進化論只能解釋動物之間的骨骼排比,但進化論無法解釋生物許多器官的由來。例如人的眼睛:角膜、水晶體、視網膜,數不清的視覺神經,連接到大腦,人的眼睛是一部精密無匹的機械,只能是鬼斧神工一瞬間的設計(Design),而不可能由矇矓迷糊的一隻原始粗糙的舊眼睛經過一百萬年的轉化。
因此眼球不止是一項設計,更是一件奇蹟。是誰給生物賦予那麼多神奇的工器?例如蒼蠅和蜻蜓的複眼、人的大腦。這些精美的零件,不可能像人猿的頭蓋骨「證明」的那樣,一步步「進化」而來,只能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一閃靈感的偉大創造。
「上帝說有光,就有光」,這是科學家在理性思維的盡頭不得不面對的終極。科學的基礎是「每事問」,但一直追問下去,畢竟到了「不要再問」、「不必再問」的底線。
天文學家和神學家其實殊途同歸,就像席斯汀教堂圓頂米高安哲羅的《阿當之創造》;阿當蒙塵,仰躺在下,吃力地指向他的手臂,上帝盤空,俯看在上,伸出慈悲的手來接觸阿當的指尖——這冥冥的一點,就是科學和神學會師的地方。
何必問科學家有沒有神?人的一生短促,人的智慧有限,我們最終必須堅信天外有神,才有勇氣戰勝世上的魔。信有神,不是反科學,因為信仰不是迷信,因為世道的邪惡必須征服,因為我們必須相信人間有真理。在羅馬,抬頭看看席斯汀的圓頂,在世上,抬頭看看星空,我們伸出手臂指尖,閉上眼睛,我們相信大宇間必有靈光的一觸,為此而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