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城影展沒有從善如流為《頤和園》鍍金,有些報導頗替婁燁惋惜,白白得罪了中國官方,甜頭沒有嚐到。其實縱使空手而回,死馬當作活馬醫的策略完全正確:背景閃着「六四」這兩個觸動神經的數目字,前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光明。不拍還罷了,既然已經呱呱墜地,困在國內死路一條,唯一的生存辦法是跑到七嘴八舌的交易會製造國際聲音。
且不論作品成績,也不追究創作動機,看在我們犬儒的眼裏,借禁納福不啻是老掉大牙的屎橋。可是你別說,正義感過剩的老外就受落這一套,凡見封條上印着「禁」的中國產物都趨之若鶩,樂於客串飾演打抱不平的風流俠士,拯救遭惡勢力凌辱的弱者,為自我良好感覺增值。民族歧視找到義正嚴詞的發洩途徑,大搖大擺將谷底的蔑視兌換成無價的同情,笨蛋好心做壞事,聰明人壞心做好事。這種着數他們有句俗語形容得貼切:既擁有蛋糕,也吃掉蛋糕。
偏偏違禁品源源不斷,亦步亦趨配合文化市場的消費要求。舞台劇《東宮西宮》歐陸出巡,沒有什麼比「備受打壓的男同志」更能刺激票房;崑劇《牡丹亭》西征,搖着與莎士比亞同代的旗號不夠顯赫,幸好出境遭禁足,三日三夜連演兩輪也賣個滿堂紅。原產地偶爾斷貨,海外炎黃子孫毅然負起重任繼續生產:法國有一位左手拍電影右手寫書的戴思杰,正是勇闖禁區的表表者。為文革傷痕塗紅藥水是他的拿手好戲,參觀完《牛棚》探訪《小裁縫》,不辭勞苦上山下鄉為獵奇效命。剛剛出爐的《植物園》則以粉飾艾曼妞的軟性色情手法剝削女體,號稱突破中國女同志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