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上的怒漢粗言穢語攻擊一個年輕人,他的聲浪如此巨大,他不介意整輛巴士的乘客都聽見他的惡罵聲。
在公眾場所喧嘩的人,到底是什麼心理?在小巴大聲講着手提電話,在商場高聲罵小孩,他們喜歡用聲浪公開他們的私隱,他們用喧嘩的聲音強姦旁人的耳膜的同時,他們不介意許多不相識的人在聽。
如果這個社會特別能容忍「音姦」,那麼就從旁聽之中發掘一種另類的樂趣吧。偷聽別人的談話,其快感有時不下於窺看一個女人在沐浴。許多作家喜歡在咖啡座和酒館獨坐,小說家費茲羅(F.ScottFitzgerald)就常常帶着一冊記事簿,把從四周聽來的交談記錄下來。
這是一種有趣的經驗,聽到四周的人在喧嘩嗎?與其憤怒,不如做這樣的練習:不要回過頭去看,試試從他們的聲音裏猜測他們的年齡、籍貫、職業,從身後那兩人喧嘩交談時使用的詞彙,想像他們的身高、容貌,是胖還是瘦,然後再回過頭看,證實自己的推測。聞其聲如見其人,練就此一都會的秘技,就會成為一位觀音。
有一次,一位朋友在灣仔一家茶餐廳,聽見卡位背後有兩個女人在大聲交談。她們在訴說着老公和家庭。在十分鐘之內,他細心數:「死佬」出現了四次,「嗰個臭×」出現了七次——他猜測,她在訴說老公在外面有了女人。以她的詞彙來推測,她的教育程度當在小學以下,能娶這樣的女人做老婆,她的老公一定是小販、小巴司機或借高利貸的江湖客。她在一面大聲地說着,另一個師奶朋友在聆聽,很少插話,偶爾說一句「係呀」,「咁就真係冇佢收咯」。
他斷定不斷搶白的那個一定是一個惡妻,她的丈夫應當是很懦弱的小男人。對着這樣的老婆,那個丈夫一定整天不會在家吧。他推測,這個丈夫一定是一個旅遊從業員。
一面聆聽,朋友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穿粉紅色尼龍吊帶裙的肥婆,而且十隻腳趾都塗了有兩三片褪色的蔻丹。最後,他聽到靜一點的那個問:「咁佢幾時回來?」她大聲答:「鬼知佢,佢帶呢個團去泰國,話就話五日,鬼唔望佢一世都咪返來呀……」
朋友大力一拍桌子,叫埋單,回頭看看:她果然是肥婆,真的穿一條尼龍吊帶裙,不過卻是紫色。腳趾塗的是黑色的趾甲油,朋友歡呼:「我贏了!」四周的人,還以為他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