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途中打開收音機，聽到梁家輝在為聽眾介紹他喜歡的歌曲，每首歌曲，都附帶了一段自己的經歷。說着說着，家輝說到了黃霑，然後播出了黃霑創作兼主唱的《滄海一聲笑》。
我行駛在銅鑼灣鬧區，窗外燈火璀璨人頭鑽湧，窗內激盪着黃霑沙啞而豪氣的歌聲。感覺像突然起了大風，風聲在耳旁刮過，世界卻靜得出奇。
我想起了第一次到黃霑位於北角的廣告公司去做訪問，那是一個叫「作家小記」的周刊專欄。兩個多小時裏，與其說訪問，不如說聊天，臨走的時候他送我一本自己的書，簽了名，從抽屜裏取出兩枚圖章，說是蔡瀾刻的，一個陽文刻「黃」字，一個陰文刻「霑」字，蘸印泥的時候，弄得手指皆紅，拿紙巾抹了半天。
想起他和林小姐一起來參加我的婚禮，坐在伊利莎伯大廈的「荷里活大道Disco」裏談笑風生，好像跟每一個賓客都是朋友。
想起有一次約他在中環的「洞庭樓」吃晚飯，他戴了超黑的太陽眼鏡趕來。我問他晚上戴太陽眼鏡幹什麼？他說白天出街戴了這副有近視度數的太陽眼鏡，天黑了才想起沒帶正常的近視眼鏡，沒得更換，只好硬着頭皮頂着月亮戴黑超，總比什麼都看不見好。
想起最後一次見他是在我家門口，我要轉進大廈，前面突然有輛車打橫攔住去路，原來他剛在附近的樹仁學院演講完畢，我們就如此在路上「丁」字型停車聊了幾句。
《滄海一聲笑》餘音未了，我忽然覺得眼眶濕了，原來有些原本並不覺得如何深厚的東西，等到湧出來的時候，才知道有多深有多厚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