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有罪 - 陶傑

美麗有罪 - 陶傑

暑假在即,求職心切,快又到了面試––也就是所謂JobInterview的旺季。
在中小企業興盛的時候,中學畢業生應徵一個文員的職位,往往由粵語殘片中的老闆李鵬飛本人親自「面試」,看看眼前這個小青年謝賢,貌似刻苦耐勞,勤奮上進,穿一件白襯衫,灰西褲,「人工二百元,好喇,聽日即刻返工喇」。
今日不同了,走進中環IFC,家家都是上市大公司,叫做Corporate。大公司的老闆的臉孔豈是隨便見得到的,面試的那一位主管,職位不大不小,不高不低,明明是人事部經理,近年時興美國式稱呼,非常深奧地,叫做人力資源統籌總監。
這個管HumanResources的,多半是四十歲左右的一位官太打扮的事業成功型女性,穿一身的Joyce,披一件連卡佛羊毛茄士咩(雖然時值炎夏七月,但辦公室的冷氣太冷了),如果你才芳齡二十一,英國文學剛畢業,綺年玉貌,遇到這樣的面試主管,算你倒運。因為擁有青春和美貌,不管CV如何,在這個老女人眼中先扣了二十分。她不是老闆,但她手上有權,而你來面試,竟還不慎穿了一件薄似蟬翼的襯衣,雖對答如流,英語流利––只見她咬着筆頭,木無表情地聆聽,你以為表現完美,她卻冷冷地叫你回家等信件,你心中涼了半截,知道這是不予聘用的婉轉的通知。

「我犯了什麼錯?」你沒有錯,只錯在面試時,當她坐着而凸了一圈肚腩,你卻又讓她看見你擁有十八吋的一條小蠻腰,錯在她發覺原來你不是李笑好。這個小妖精,讓她進來了,豈不狂蜂浪蝶的舉國大亂?即使品學兼優,在一場面試中往往成為第一個犧牲品。
因為她回到家裏,在老公面前選聘菲傭,也由她作主,她也選用最醜的一個。聰明的女應徵者,會先打聽那個人力資源總監是何方神「性」,如果是四十歲的女人,赴會前幸勿施脂粉,對答時頭俯得低一點,勿戴Con,要戴眼鏡,面試的那一天如果不幸輪不上「M」到前臉上的幾顆暗瘡,照照鏡子,皮光肉滑的,不妨戴上一副喜劇電影的道具假哨牙。
到上班之後才在男同事前顯露真面目吧,因為美麗有罪,四十歲的女人剛掌了一點人事的權力,是最沒有理性的。面試不是鬥氣的時刻。低下頭,跨過這道門檻吧,不過是半小時,開創一生的美麗的命運之前,熬過這片刻又何妨?時間在你這邊,裝做一隻醜小鴨,其實你是天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