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照 - 鍾偉民

對 照 - 鍾偉民

有些東西,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一旦平排並列,就會節外生枝,一加一,忽然,不等於二。
譬如,二零零六年四月十八日,《蘋果日報》要聞版,有這樣的大小標題:「廉潔香港奠基人,倡導公義先驅者;首任廉政專員姬達病逝。」相鄰的報道,卻是:「地產商夜宴,特首不避嫌。學者:不應靜雞雞;議員:向巿民交代。」
兩則新聞,一則是過去的殖民地大官隨風而逝,一則是當時得令的祖國寵臣逐水而流。
清風和濁水,白雲與黑泥,本來各有高下,互不相關;然而,並着標題看,連着文章讀,「言外之意」,不必解構,無需導賞,就浮出來了。驀地,感到由衷的悲哀;這種悲哀,也是人人有共鳴的,「不言而喻」的悲哀。

一年前,二零零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我在福州,酒店房務員送進來福建省的《東南快報》,頭版,有大標題:「生命!生命?」小題,也擬得對稱:「中國文壇泰斗巴金,今天101歲;香港樂壇鬼才黃霑,昨日病逝。」這份報紙,我一直留着。不僅因為新聞附了一幀照片,霑叔站在舞台上,仍舊神采飛揚,還因為那「別有用心」的安排,因為那人人看得明白的「言外之意」。
為什麼有人想死,卻總是僵而不死?有人還該大有作為,忽然,就死掉了?生命無常,無常得教人氣結。
對照,是文學技巧,是編輯手法;真實人生,也常見。
煙花好看,因為天空夠黑;如果夜有七種顏色,就顯不出煙火的繽紛。人情如紙薄,所以,我們才偶然為好人好事動容。某甲做好,某乙就做醜;就算不是開戲班的,尋常人家,家裏,總有一個演黑臉,一個,扮白臉。「巨人」,是矮子舉起來的。「大佬」,是一批嘍囉對照出來的。為什麼會有「主子」?還不是因為有人爭着當奴才,做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