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中興起來的阿Q,尤須謹記「八榮八恥」,不能忘本。故此阿Q的兩大本色「先前闊」和「真能做」,便成了高掛在未莊土穀祠的一對大紅燈籠。
胡錦濤御製的榮辱「八段錦」的第一式—以熱愛祖國為榮,以危害祖國為恥。要愛到何種程度才算「有榮」和「無恥」,其實說白了,愛祖國的終極意義,就是要大家去愛現在這個國。因為聖朝盛世,中國不但「先前闊」,而且將來會更闊。
難怪《冰點》被封,官府師爺就出來「座談」一番,堅稱義和團反帝反封建是「國家意識形態」,不容顛覆。庚子拳亂正是從「先前闊」到徹底破落的心理關口。吞符念咒的拳匪亂殺了一通洋人和二毛子,便很阿Q式地向趙司晨、王鬍等輩誇耀:「你們可見過殺頭麼?咳,好看!」孰料辛丑和約之後,暴民伏誅,阿Q臨刑時畫圈卻畫得不夠圓,好在他還來得及喊出一句:「過了二十年又是一個……」
誰知過了不止一個「二十年」,阿Q還是未能投胎轉世為一條好漢。幸虧有了共產黨,阿Q才魂兮歸來。毛氏革命先從精神上為阿Q把「手執鋼鞭將你打」的氣魄找回來。而後鄧小平篳路藍縷,把白日飛升的強國夢漸次化為現實。他沒有老毛的革命浪漫,曉得「先前闊」固然不可忘,但「真能做」才是自強之本。所以被隔代指定的小胡接過傳國玉璽,就定鼎榮辱八式,其中「以辛勤勞動為榮,以好逸惡勞為恥」這一式,實為中華騰飛的要訣。果不其然,目下中國已成「世界工廠」。至於盛世朱門後面的血汗悲情,憑着「以艱苦奮鬥為榮,以驕奢淫逸為恥」這一式已悉數化解。誰叫中國人「真能做」呢。
中興起來的阿Q儘管有了頭面,可恨他的癩痢瘡疤常被人譏笑。所以他忌諱「癩」、「光」、「亮」等字眼,再後來連「燈」、「燭」都諱了。中共的專制如同阿Q的癩痢,都屬天生缺陷,偏被仇家扭住不放,除了頤指氣使的美國,連日本右翼的麻生外相也放言:「期待中國民主」,真是哪壺不開提那壺,實在陰損得很。至於陳水扁更是從「癩」字到光、亮、燈、燭終日不離口。中共依足《阿Q正傳》所寫,「估量了對手,口訥的他便罵,氣力小的他便打。」惹不起的就怒目而視。在北京政府看來,美國是未莊最強勢的趙老爺;日本是假模假勢拄着文明棍的假洋鬼子錢老爺;至於台灣,國民黨不過是「又瘦又乏」的小D,親民黨不過是可以在她臉上擰一把的小尼姑,而民進黨則是阿Q想和她「困覺」而又未得手的吳媽,她仗着趙老爺的積威而假正經,要不然,早和她困覺不知困了多少回了。
凡以「癩痢」辱我者,台灣屬「氣力小」的,日本自己有一筆爛賬未清,算是「口訥」的,北京或打或罵、或擒或縱,都不在話下。惟有美國,只能報之以「怒目主義」。然而阿Q一發怒,瘡疤就充血通紅,益發醜陋。於是阿Q又另闢蹊徑,專制又怎樣?癩痢又如何?「你還不配!」這是中國國情,沒這腦袋,還長不出這麼有特色的癩痢呢。
最後又回到《阿Q正傳》—「這時候。又彷彿在他頭上的是一種高尚的光榮的癩頭瘡,並非平常的癩頭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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