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直話直說，不難；但做買賣，直話，有時候，原來得曲說。
曲說，不等於背離事實，只是迂迴地，說出事實；但迂迴，大家就覺得舒服，感到稱心。
譬如，客人準備進賭場，打算大殺三方，問：「貔貅，是不是真可以增加賭運？」老實說，我真希望貔貅有靈有性，助他把一座金沙贏回來，再幫他把賭場改建成圖書館，內設我的「作品專櫃」；可惜，我沒賭癮，澳門的賭場，也從沒進去過；到底，想到那一室烏煙瘴氣，想到那一堆無品黃金周，就反胃。
沒親身求證，貔貅，是不是真會「增加」賭運？實在不好說。只能答得迂迴：「不知道，但聽說是。」
中國人愛財，旺財之物，相應就多。貔貅沒屁眼，金銀能進，不能出，其性，在於聚，在於聚財；貔貅別名辟邪，賭場，是邪氣匯集之地，帶這種瑞獸去辟一辟，容易心安，也是道理。三足蟾，好銜金錢；劉海，總愛用一串銅板去引牠；這蟾和戲蟾的劉海，其性，在於招，在於招財。
我賣貔貅，店裏擱了幾十隻貔貅，隻隻聚財，這個月，生意的確好了，理論上，是貔貅之功；然而，怎麼壽山石貔貅熱賣，蜜蠟貔貅，卻滯銷？就「玄學角度」來說，人見人愛的壽貔貅，豈不是比蜜貔貅，法力高強？可是，再以「玄學角度」來看，自從蜜貔貅來了，我才大旺，蜜貔貅賣不出去，反而克盡天職，招來八方豪客，買走其他東西，這麼說，又是蜜貔貅的功勞了。「玄學角度」，再一次，「證明」可以解決，起碼，可以「講得通」人世間所有的問題。
開了店，除了迂迴售貨，還得迂迴接受訪問。近來，有台灣電台和香港的電視記者問營商苦樂，不約而同，都這麼作結：「最後，你怎麼看澳門明天的發展？」「明天，該是好的；後天好不好，就要問玄學家了。」我說。用「玄學角度」回答問題，大家都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