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畫花卉書畫五十年,何道根是一位典型的花卉畫家。
撰文、攝影:冼麗婷
香港不能畫畫為生,我早就明白。數十年艱苦工人生活,我堅持每晚睡前畫畫四小時,投入花卉繪畫尋找精神快樂。
少年的我迷戀花之清淡、優雅與熱情。嶺南畫派創始者高劍父之師居古泉,精於繪畫花鳥草蟲,我十多歲時在廣州跟從居派第二傳人沈仲強學畫,勉強可稱第三代弟子。畫畫路途崎嶇,我十九歲來香港照顧老父,在繁榮大城市靠一雙手賺取三餐。初時月租十元籠屋,閒坐頭頂上格床,狹小空間不能畫畫,少年遠走兩個多小時跟師傅學畫的韌力無用武之地,執起毛筆,只能俯身兩呎乘六呎鐵籠裏面練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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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三餐不繼,後來成為五金廠工人,過着早上七時上班、晚上七時下班的勞工生活。當年的五金業工時最長、賺錢最少,工廠缺乏安全規格,意外頻生,每次看到工友一堆手指截斷於機器之外,我心裏也很害怕有天自己畫畫雙手會難逃劫數。天天在恐懼與辛勞換取吃與住的需要,能搬到深水埗六十呎房間居住已經是萬幸。每晚飯後自由自在沉醉花卉書畫世界的想像與迷戀,繪畫素淡菊花、紅艷牡丹、清雅蘭花……成為我長年奮鬥支柱。
十年前,有人開始向我買畫。五百元一幅畫,買的人不是諸多要求,就是跟我講價,很多時候,我索性拉倒算了。後來也有人給我五萬元酬勞畫牡丹,我以為這是苦盡甘來,也不妄想從此可以像齊白石畫畫為生。多年落泊勞苦堅持畫畫,有少許收成、不遭人白眼已經是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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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我看自己是個寫畫佬,跟三行佬、豬肉佬無異,都是普通人;現在以畫的數量及內容而言,稱之為家不為過。我絕不糾纏畫派風格,也不看自己是藝術家,我只享受畫畫過程,別人欣賞與否都不重要。有人買我的畫,我會高興;他們怎樣處理作品我不管,就是放在廁所也可以。我只追求張大千的境界:我是上帝,一雙手可以創造變化不同東西。
君子自強不息,我從不靠人恩惠過活,莫說當年沒有綜援,就是有,我也決不以綜援支撐畫畫理想。今天香港爭取藝術發展空間,對於習慣靠自己的我來說,不怨人,不怨政府,不問政治,也不太理會甚麼西九龍文娛藝術區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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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年離開香港到澳門畫畫幾年,現在又再回到廣州尋求寧靜畫畫生活。退休之年,我仍然喜歡花,多幅花卉作品,於香港聚珍藝術拍賣有限公司展出至四月十三日,作品價錢由數千元至一萬元。《地湧金蓮》、《蟹菊》、《博古蘭花》通通都是我的理想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