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未了緣 - 鄧達智

《兄弟》未了緣 - 鄧達智

在書店,在報攤,只要賣書的地方都在當眼處看到《兄弟》。太火了,所以卻步;那是去年。
朱小雅去年十一月茶聚,大讚作者余華;《活着》拍過電影,較為坊間熟悉。她說不讀《兄弟》是近年的損失……
從深圳飛杭州,在機場終於買來讀讀。
一讀難忘。

甚麼人的文字如此清脆,猶似噼嚦啪啦好幾下爽手耳光。
但我沒能從頭到尾讀下去。
異父異母的兄弟,不論宋鋼還是李光頭的遭遇,都痛楚得叫人不忍心逐樣逐樣陪余華揭開那些重重叠叠,是文革也是人性的傷痕瘡疤。太血肉模糊,太生不如死,太哭笑不得;或時想想是我們出生長大在香港好運?還是走過像《兄弟》或《陽光燦爛的日子》般的童年少年生命,體驗張度極高人生苦楚讓那活過得更鮮明?
李光頭母親表面活得像了無生命的塵埃,內裏也擁有塵土隨風起亂舞隨風止靜伏。宋鋼的父親宋凡平,剛烈漢子的男人代號。不過他們都死了,宋凡平死得很慘,慘在喪盡天良血肉橫飛。李光頭的母親死得繫在喉頭,看不到,卻苦苦難散。寫《活着》的余華切生死入幽默如螻蟻;60年生,當過五年牙醫,見慣口水鼻涕和着血的場面,套入他看過全程的文革童年及少年,真是切肉連皮汩汩流一地紅。
跳着頁看,因為恐怖,因為慘,不敢細細地讀,怕自己會流眼淚。反正那時只有上冊,就等下冊出來一起讀。連續二十多天,《兄弟》上冊一直留在我的書包,偶爾讀十頁八頁,又或者三頁兩頁。有時讀前面,有時跳到後面,始終不忍心一步一步,連鼻子也可嗅到被折磨心神身體的氣味,一刀刀片皮般切過去。
好了下冊終於出天,在北京的街頭買下來,擺在自己書枱前面,是時候延續那份書緣了,接受那份極度不安的磨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