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住北角那陣子,有芳鄰嗜賭如命,常打麻將,更不辭跋涉到山旮旯子親戚家過癮去。原來一家五口每天兩頓,有賴她的八圈。手氣大好桌上大魚大肉,手風欠順腐乳白粥。
我想起胡適的老婆江冬秀,該婦應拜她為師。這小腳婆一雙腳不靈,一雙手倒巧的很,整日價蹲在家裏打麻將,牌桌上贏得的錢竟成了胡家好一點收入。她每打必贏,人在北京、上海、紐約、台北,都無賭不歡,總是「冬秀不敗」。住在中央研究院公寓那幾年,明文禁打牌,她還愣要打。胡適只好叫秘書給老婆買套房子,讓她用作麻將館。
都說「胡適之的小腳太太」是民國史上的SevenWonders之一,我說這正因她的麻將打得wonderful之故。
要是胡太太並非「江必勝」,換了是跟胡適同居過三個月的曹珮聲、「莎菲女士」陳衡哲、那洋婆子韋蓮司,那麼胡適如魚得水,《中國哲學史大綱》下冊早寫出來了。
「冬秀不敗」當然不愛看書,除了金庸的小說,常抱怨道:「適之造的房子,給活人住的地方少,給死人住的地方多。這些書,都是死人遺留下來的東西。」胡適娶了這村姑婚後「蔗境彌甘」(唐德剛教授語)?我看他直到兩腿一伸那天,還是啃着甘蔗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