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節今年循例有「大師級」欄目,看看登上殿堂的名字我循例皺眉。連克萊雅丹妮也入圍!而且代表作是《影舞者瑪德》(似乎「瑪桃德」比較啱音)這樣一部兩頭不到岸的紀錄片,難得她大小姐與創作力早呈乾塘狀態的主角惺惺相惜,真是天涯同是淪落人,流淚眼看流淚眼。
問問當事人,其實未必個個樂意戴這種壓扁頭的高帽。不說別的,那麼與時尚背道而馳,任何仍想照片出現在社交圈花絮版的蝴蝶都大力耍手敬謝不敏,大概只有工蜂貪慕類似的落伍虛榮。而你必定要承認,把一隻營營役役的飛行物體稱作大師有多麼無稽,多麼無謂。大師之可貴,正在於不是早午晚供應長賣長有,麥記推出五星漢堡包,祥興宣揚自家的蛋撻媲美阿蘭杜卡斯,我就不信目標顧客胃口大增。街坊風味自有其擁躉,把張三李四捧上神檯,意外鳳凰們首先失掉的是親和感──聽譚鑫培碩果僅存的七張半我總恭恭敬敬正襟危坐,只有聽于魁智火候尚差一點點的西皮二黃,性幻想才會任意奔馳。不不,千萬別為他狂噴瓶子上印着「大師」的殺蟲劑,把活色生香釘成標本。
當然,我並非在暗示蘇古諾夫和馮特崔爾都是普施甘露的性慾使者,只要從高高在上的大師級一步步走向塵世,數不盡的綺夢就會獲得灌溉,或者解救。天可憐見,醫遐想的心藥比補氣的人蔘更可遇不可求!電影節再斗膽,也不敢大剌剌搞「相思級」或「單思級」超度眾生吧?
以片論片,蘇古諾夫的《日之丸》拍得絕不失禮,可是打正旗號輪流為獨裁者招魂,要希特拉、列寧和裕仁排隊穿上漂亮的人性外衣,究竟是何居心?三師會審的《火車三段程》簡直示範什麼是前仆後繼陰溝翻船,奧米老得猥瑣還要充滿自戀自憐,慘不卒睹。馮特崔爾的《地獄莊園》我沒有看過,但上篇當主角的妮歌潔曼急流勇退誓死不肯再上賊船,已經一葉知秋,而且在百花齊放的巴黎也找不到立足之地,更加令人不敢樂觀。有趣的是簡介替它與《O孃》攀交情,「一個自決做奴隸的故事」,而沒有請出《白日美女》助陣。那是DIY性虐待經典作,穿YSL的嘉芙蓮丹露在布紐爾擺佈下吃皮鞭吃泥巴,不是大師得更高層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