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朗尼在電話另外一面有點哽咽,可能是他醫治中(或善終料理)的老人快告不行,雖然這是工作,看着老人壽終正寢作為例行公事,人始終是人,醫生也有生老病死的情緒。可能老友從老遠的地方一通電話引起他一刻繚亂。
「你仍會說希伯來話嗎?」
「噪!老早交回猶太教長啦,現在說廣東話及國語多,服務區域多華人,用中文跟那些思鄉的老人閒談,讓老境與病情增添幾分快意……」
「剛剛雨中夜遊威尼斯舊猶太Ghetto,就在旁邊水城唯一一所猶太Kosher菜館吃飯;名字叫『GamGam』,位於SottoporticoDelGhettoVecchio1122Cannaregio,滿枱小碟Hummus、Falaffel、酸菜、Pita麥包……想起從前在以色列常吃的家常菜,給你搖個電話看你是生是死……」
其實真正思念,還有另一個朋友;大衞,父母來自羅馬尼亞,海法港出生長大,是他的激情,開啟了前往以色列的旅程,也明白了幾劃猶太歷史傳統及文化。但大衞與我失去聯絡十多年,那是貝托魯奇拿奧斯卡大獎電影《末代皇帝溥儀》與梁家輝拍《情人》之後;他來信說片中的黃皮膚面孔讓他想起我,而他與妻子帶着幾個小孩移居妻子出生地南非;從小在中東戰火中成長,厭倦了,不希望孩子們擁有同樣的警報及恐慌中長大。那次以後,我從結志街搬到奧卑利街,掉了信件,失落了他的新地址。在耶路撒冷群山的一角,一所忘記了名字的現代美術館,大衞要一客Hummus(雞心豆超滑醬)加Pita麥包,我要一份湯送麥包,他太太要一份任拿的SaladBar;都是最便宜的菜式,三人分着吃;都是學生,貧窮但富足。笑聲、人面與食物的原味是唯一的記憶。
出來工作,尤其製衣這個行業,猶太人負面比正面多得多的故事;許是青春歲月不少快樂時光跟猶太人及以色列串連,那份感情不離不棄,看Holocaust電影特別心痛。來到威尼斯總會蕩進這個世上首個將猶太人集中住在一起的極細小區(5萬人住在兩座多層大廈吧,那時建樓的高度能有多高?所以威尼斯這個區域的樓宇除了水城的教堂及高塔,比起其它房子都要高。)在電影《威尼斯的商人》你大概看到過:日間他們出去工作,晚上回來,只有兩對大門,將五萬人鎖起。日間外出還需戴上紅色帽子以資辨認。原來希特拉在波蘭,在捷克,在德國……便是參照威尼斯數百年前的做法,沒收財產及土地擁有權,關起來,這狹窄小區叫Ghetto,難怪名字後面有「o」,源自意大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