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摸上尖沙嘴的醫務所,找黎湛培醫生。
通常,黎醫生要在早上十點才開業,我已是他的老朋友,每次都為我早來半個鐘,九點半就替我拔牙。
簡簡單單的診所,護士打理得一塵不染,也沒有現代化的電視機,永遠開着香港電台英文台,或BBC播出些音樂,雖說自己對修理牙齒有豐富經驗,但還是免不了發慌,心跳得快。
「放鬆,放鬆!」是黎醫生一直關照的話。
怎麼放鬆得了?又非佛。
想起祂老人家的慈祥的笑容,又念了前幾句的《心經》,似乎可以解開幾條綁硬的神經。
「開始了好嗎?」黎醫生問。
只有點頭。
先用一小罐麻醉劑噴在我的牙肉上,味道怪得不得了,完全醫藥,一點情感也沒有的感覺,一百巴仙的衞生。
接着,黎醫生推出那筒笑氣出來,接着一根管,管的末端上是一塊膠,很重,很硬,罩着我的鼻子,絲絲絲的細聲傳來。
「儘管吸好了。」黎醫生說。
閉上眼睛貪婪地吞了幾大口,面前出現了一個大湖,面如鏡,幻想自己穿着又厚又長的皮大衣,戴毛帽,牽着女伴在滑行,女的雙手套在貂皮手筒中,我拖着她溜冰,背景音樂是《天鵝湖》,絕對不是「又一城」的滑雪場那麼寒酸。想到這裏,微笑了起來。
「拔了。」黎醫生宣布。
「真是我的老友。」我忍不住抱着他說。
可惜,藥性已消失,回到現實,黎醫生給了我一大袋「必理痛」藥丸。
「痛的話,當花生吃吧,一定沒事的。」他說。我又抱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