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守我的諾言 - 邁克(文化浪人)

遵守我的諾言 - 邁克(文化浪人)

偶爾看到鍾拜雅絲即將在巴黎演唱的消息,心裏不禁七上八落。假裝不知道麼?道行實在不夠,甚至恐怕再修煉半輩子,也未必煉得一副鐵石心腸。卜戴倫倒從來不撩這種煩惱,與他擦肩而過沒有十回也有八次,眉毛動都沒動--在風中吹的任得它在風中吹,千萬勿企圖捕捉。我要看的卜戴倫是六十年代初的卜戴倫,在紐約格林威治村,下雪的晚上,和某個已經遠去了的人……
但拜雅絲不同,她像個從小認識的老朋友,而且在三藩市的時候,有過一次刻骨銘心的接觸。還有沒有人記得夏菲繆克?一個在出櫃尚未成為時尚前,把粉紅色三角驕傲地別在襟上的政客,首位公開同志身份的議員。平權運動雖然暖過身,社區卻未成氣候,虧他振臂一呼,把散沙砌成堡壘。名叫丹韋特的同僚嫉基如仇,一向視他如眼中釘,某個風和日麗的早晨,他如常在市政廳上班,惡向膽邊生的對頭竟然失驚無神拔鎗發射,繆克中彈身亡。殺人兇手意猶未盡,一不做二不休,跑進鄰近辦公室,順手了結支持同志的市長。

更離譜的是,後來兇案開庭,明明蓄意殺人的韋特竟獲輕判,裁決公佈當日舉城震怒,市民自動自發上街遊行抗議,群情洶湧不受控制,迅速演變成動亂。第二晚,市政廳前舉行燭光晚會,呼籲大家節哀順變化悲憤為力量,拜雅絲用她的歌聲安撫哀傷。應該唱了《我們必會克服》罷?但我只記得《別為我哭泣阿根廷》:「別為我哭泣阿根廷,事實是我沒有離開過你,所有狂野的日子,瘋癲的生活,我都遵守我的諾言,你就不要保持距離罷……」或者是聲音的殷切,或者是燭光的搖曳,甚至是冷風中燃燒的蠟的氣味,伊維黛貝薩的心事魔術般化作城市的悲情。安慰再誠懇也完全不管用,眼淚汨汨的流,匯聚成一個時代的痛。
多少年了,她還唱這首歌嗎?她還遵守她的諾言?
去票房問,票老早賣光了。一陣釋然--是買不到票,不是不去買。真窩囊,鴕鳥一樣把頭插進沙堆裏,騙得了誰?分明是害怕和昨天的自己對質,然而打個照面落得人歌俱老,也確實不是味道。還是靜靜在心底再聽一遍回憶的留聲機罷:「別為我哭泣阿根廷,事實是我沒有離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