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聽到哈佛大學校長薩瑪斯（LawrenceSummers）辭職的消息，我的哈佛記憶如潮水似的，一波一波地湧來，竟至於夜不成眠。離開哈佛已有十年了，從來沒有這種杞人憂天的經驗。校長更替，校友關心固理所當然，可是這次卻是因為文理學院的院長寇比（WilliamKirby）今年一月辭職了，才引出、或者迫使薩瑪斯校長辭職。校長先辭了職，在此過渡期中由人暫代，再覓聘新校長。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過渡時期的暫代校長是一個我太熟悉的名字──巴克（DerekBok）。那是二十年前我進入哈佛當研究生時的校長了。為什麼又請他回來呢？我還記得在為新生所舉辦的「校園介紹」中，巴克校長對我們文理學院研究生的談話，是那麼清清楚楚地迴盪在心頭。他說：「除了大學本科哈佛學院（HarvardCollege）以外，哈佛有十個學院：神學院、醫學院、法學院、商學院、教育學院、政府學院等等，全是職業學院。只有文理學院（GraduateSchoolofArtsandSciences）是培養學者的。所以我有一些話要特別對你們文理學院的研究生說一說：
「做學者是很寂寞的，好像整天就是在看書。你們在古典的大樓中，來來往往。看到緊閉的研究室的門上掛着的名字都是明星。你們自慚形穢，深怕自己幼稚，連門也不敢敲。你感到茫然，簡直是給嚇壞了。我告訴你，你想敲誰的門，就去敲。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比你還內向，比你還害羞。你有問題儘管去問，他們是非常、非常樂意回答的。」
我在正式入學的前一年，就在哈佛燕京圖書館做工，非常快樂。我的周圍全是方塊字的書，樓上、樓下，六合之內都是；有什麼問題還有個活字典，就是那善本書室的戴先生。哈佛大學中大大小小的典故我都問他。在聽完校長的一席話後，實在與我所想像的哈佛不太一樣，於是又去請教戴先生：「巴克是什麼樣的人呢？」
戴先生說了巴克是怎麼當的校長，前任的皮由茲校長（NathanPusey）不明白梭羅傳統下公民抗爭的意義，竟在學生佔據大學館時叫來了警察拘捕學生，事情於是鬧大了。皮由茲校長也就黯然而去，乃有巴克校長的到來。
巴克離開哈佛時，我仍在學，那時校園中對巴克的評語是：他是傑出的行政人才，但並非教育家。既然說他非教育家，為何又在今天出了盤根錯節的難題時徵召他來？我想起了當年巴克對我們所說的話，真是誠懇得如爸爸的囑咐，溫柔得如媽媽的叮嚀。不是教育家就不是教育家罷！
【道歉啟事】上星期《星期日名采》此欄刊登之《節氣是陽曆》一文，作者名字誤植為童元方教授，其實該文之作者應為陳之藩教授。對此重大之錯誤，深感愧疚。謹向童教授、陳教授，及讀者致萬二分歉意。
副刊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