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戇豆撞正女殺手》,是一個很糟的譯名。電影本身並不是一般MrBean闔府統請的喜劇,而是一個充滿黑色幽默感的謀殺故事。
主角不是慣演「戇豆先生」的路雲艾堅遜,而是老太太瑪姬史密。她演一個女管家,來到一個小鎮,四十三年前,她曾經殺了丈夫和他的情婦,因為精神病,只被判了坐牢。
今天,她放出來了,來到一個牧師的小家庭當管家。牧師的妻子與高爾夫球教練偷偷勾搭上了,高爾夫球教練當了姘夫,卻又瞄上了牧師家十七歲的女兒。
女管家來了,怎麼辦?這是一個很奇特的故事,從來沒有人這樣構思過,奇趣中有驚慄,幽默中有浪漫,不知是什麼樣的片種,是西餐、日本菜,還是茶餐廳的雲吞麵?片商覺得很難宣傳,才取了一個陳寶珠呂奇時代的不三不四的譯名。
最令人感動的是瑪姬史密。她是舞台劇演員,跟羅蘭士奧利花合演過莎劇《奧塞羅》,在劇中演黑將軍奧塞羅之妻。她屬於李察波頓這一代,老來在《哈利波特》中現身。經過幾十年表演藝術的淘洗,她成為英國電影的第一甘草演員。
然而甘草演員也可以當主角。瑪姬史密近年演過一齣好戲,名叫《與墨索里尼喝下午茶》(TeawithMussolini),講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一個僑居意大利的中產英國婦女,很想攀權附貴,死命找機會搭上獨裁者墨索里尼,即使能跟這位風雲人物喝一杯茶也好。電影是對沒落的英國的一番自嘲,瑪姬史密已經七十多歲了,從戰爭過來的人,從邱古爾、艾登到工黨的卡拉翰,瑪姬史密的演技:在喋喋不休的絮聒中充滿慾望,在望穿秋水的勢利裏又不失溫柔,一個優秀的演員,目睹一個時代的花開花落,像一壺焙蒸煙縈的芳韻,這樣的老演員,是國家的無價之寶。
中國的演員本來也有這樣的人物:例如韋偉和陳雲裳,而且,如果上官雲珠和樂蒂沒有早死,今天也該是何等獨特而精緻的一盆仙草,簡直是成佛而化禪了,一個老去的女演員,只要不整容,忠於藝術,經歷了年華的絢燦,而又甘於名利的淡泊,像瑪姬史密,真正的好戲,手揮目送,原來在晚來天欲雪的日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