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一個王國,子民都酷愛下象棋,四處都是三五成群,聚集下棋和旁觀的坊眾。國民對棋術掌握得出神入化,人人都樂在其中,喜氣洋洋得被鄰國譽為象棋之都。
國王一天忽發奇想,為把象棋之都的美譽傳揚天下,下令三個棋盤生產商進行比賽,重新構想象棋的遊戲規則,務求製造完美的新式象棋,還要求以後生產棋盤,都要加上水晶外蓋,以顯美輪美奐。
誰不知棋盤生產商從來只懂按樣倒模,對象棋的遊戲規則和樂趣所在一竅不通,獲勝的新式象棋得到專利生產,馬不再行日,象不用行田,但人們弄不懂糊塗不清的新規則,加上了水晶外蓋的棋盤昂貴得常人無法負擔。人民失去象棋的樂趣還是其次,每當想到沾沾自喜的國王還可能食髓知味,提出各種各樣的漂亮大計,就忍無可忍把無知國王推翻,才得以繼續舊有玩趣。
特區政府經歷兩朝,傾盡全力推動的西九龍文娛藝術區大計,敗在把香港行之已久的土地運用、公共財政和文藝發展方略,一口氣吹掉,換上憑空想像的單一招標模式。就如一夜間要棋手重新適應新規則一樣,招來怨聲載道。
單一招標引起地產商對土地分配的不滿,議會輿論提出官商勾結的質疑,文化界疑惑天篷下的文藝會是暗淡無光,都出於大家對由長官意志產生的新規則毫無信心。而長官們也忽略了,無論他們怎樣使勁推動,都無法使社會成員心甘情願參與未知的規則。就如象棋遊戲得以進行,最重要的不是搬動棋子的手指外力,而是參與者都按既定規則行事。
或許有人認為,象棋由春秋戰國出現至今,遊戲規則都經過無數次改動,才有今天普及的象棋玩意。但人們永遠不能知道現有的規則是否最好,只有經過所有參與遊戲者的磋商同意,象棋規則怎樣發展是無法預料的,卻肯定不會是由一個長官意志頃刻間重頭制訂。
一個真正自由的社會,是每個成員都能夠運用自己的知識去實現心中的理想。而要做到這一點,政府絕不能以強制力量隨意改變社會原有的運作方式,因為這會使人們無法掌握社會發展的方向,難以按個人識見去判斷自己的前路。
如果你懂打麻雀,當你被邀加入一枱原本「三缺一」的雀局時,都會首先問「自己坐在東南西北哪個位?」「正在打甚麼風?」「幾多番數可以起糊?」「是否打全銃?」等等關乎遊戲規則的問題,因為無論你牌章如何高深,不掌握這局的規則,是無可能運用已知的麻雀知識去「食糊」的。
地產商原本習慣一買一賣,喜歡建住宅的建住宅,愛搭高廈的去搭高廈,大政府強要連同發展文藝項目,他們都硬着頭皮忽然文化,但後來又要先付三百億按金,最終都向政府說不。立法議會在不民主的體制下,對行政機關的制約本已軟弱無力,政府還想將西九繞過立會。文化界對官僚推展文藝的緩慢浪費早已咬牙切齒,假文化之名行長官意志,不得不發動文化起義。
人定勝天,可以是朋友遇到挫折時的鼓勵說話,但政府不按牌理出牌,拿寶貴的公共資源作賭,只會天怒人怨。政府在西九一役,被社會四面八方「將軍」得幾近「剝光豬」,只有懂得吸取教訓,按社會大眾共信的方式去出棋,才會有「飛將」取勝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