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想有一群酷愛塗香水的女士,每天聚集在一個公園,自得其樂地互相噴灑香水,享受當中的交流和分享。但有途人和鄰近居民卻感到濃烈的香水味道造成生活的滋擾,就接連不斷向官府投訴施壓。最後官僚們不厭其煩,找來一兩條法規,以行政手段驅散這群「滋擾者」。投訴沒有了,官僚們耳根清靜,卻抹殺了一股孕育中的香水文化。
現實版是「屯門公園封場事件」,投訴者認為聚集的藝團演唱是煩音噪語,環保署擬以噪音管制條例控告負責人,康文署用鐵欄花盆封閉公園聚集點,迫使演唱消音就等如妥善解決問題。
誠然,藝團數目不斷增加,以至音量無節制放大,是促成這兩不相讓局面的主要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人們愈來愈趨向放棄以包容的態度,易地而處的精神去處理社會面對的矛盾。
反倒更多人迷信透過政府介入,以法律和行政措施作為工具,去打壓自己討厭的事情,是處理社會矛盾的唯一方法。而這個想法最終會使政府愈來愈干預人們自發的生活方式,更會因以大壓小而限制了小眾的空間。
其實在一個群居社會,成員間的衝突是無法避免的。但只要透過對話和包容,自然會產生一些自生自發的秩序,不用政府參與而疏解可能的矛盾。
如果你觀察尖東海旁一雙雙在親吻耳語的情侶,會發現每對情侶都會選擇一個相若的距離站立,使大家都能舒暢談情。若有單身漢硬要走近情侶破壞這自發秩序,他們自會走到另一個地方繼續卿我,而不會求警協助。
中國民間傳統的燒衣紙習俗,在人口密集的屋苑,會因煙火和焦味而遭不同信仰的居民投訴。自以為是的管理者為求安撫不滿,訂立一刀切禁絕燒衣紙的規條,但最終被壓制者只會以更不負責任的方式,偷偷摸摸在屋苑不同角落繼續燒其衣紙。
更聰明的管理者會安排雙方坐下來冷靜對話,既縷述燒衣紙的悠久文化,又解釋對他人的影響和對公眾的潛在危險。人們自然會達成協議,在限定的時間範圍內容許燒衣紙進行。這個屋苑的鄰里氣氛定比前者和諧喜氣。
政府的角色就好比一所工廠裏的維修隊,在零件摩擦時予以潤滑修補。生產線要有效運作,必須依靠每一件零件關節磨合暢順,而不是由維修工去取而代之。
官僚們會認為屯門公園不再有藝團聚唱就是功德圓滿,但忽略隱伏的怨氣將久久不散,亦促使更多面對不滿的市民放棄包容了解,亦促使更多人將精力集中在迫使政府以不同工具去消除自己的「眼中釘」,社會自生自發秩序的自我協調效力會漸漸消失。
香港作為一個移民社會,中外文化的素養折射出東方之珠的光彩。如果我們放棄過去賴以成功的兼容並蓄精神,改而盲目相信官僚體制是處理矛盾的不二法門,大政府的事事干預縱然有多大能量,也只會使香港變成一枚沒有生氣的鎢絲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