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煒光 民主黨中常委
對關心中國發展的香港人來說,有三個原因值得去細讀中山大學袁偉時教授〈現代化與歷史教科書〉的文章。第一個原因是這是一篇令《中國青年報.冰點周刊》被共青團中央停刊整頓的文章。(上周四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指《冰點》所刊文章「嚴重違背歷史事實,傷害中國人民感情」。)
第二個原因是這篇文章揭示了中國現時歷史教科書為了宣傳愛國而顛倒是非,在描述一八五六年第二次鴉片戰爭及一九○○年義和團事件時,美化野蠻及仇外行徑。袁教授說「用這樣的理路潛移默化中國的下一代,不管主觀意圖如何,都是不可寬宥的戕害」。
袁偉時教授並提出警告說「不能輕視這些錯誤教育的後果。違反常識理性,以『革命』的名義故意歪曲歷史真相,歌頌義和團的直接惡果在『文化大革命』中就暴露無遺。紅衞兵火燒英國代辦處,是義和團行動的翻版;『破四舊』和『反帝』、『反修』中體現的清除外來事物的瘋狂,這些行動體現的內在理路,也與義和團的滅洋如出一轍。」
然而便是這種求真及理性的愛國精神卻惹來共青團中央的不快,並以「和主流意識形態相對」為由查封了《冰點》。
中國自一九七八年始,經濟及社會面貌確實出現了令人瞠目的變化,很多中國人也因為國家欣欣向榮而對前景滿懷希望。然而中國若不解決對異見包容、尊重程序理性及言論自由等問題(先不說民主化這麼複雜的社會工程),中國社會所累積的矛盾始終無法合理疏導,甚或導致社會大動盪。
中國要告別昔日落後的狀況,要實現中華民族的真正復興,最重要是實現真正的現代化。這包括言論自由、尊重知識及政治民主化等。然而令人沮喪的現實是,中國在胡溫新政下,當海內外對和諧社會有寄望時,中國距離真正現代化卻愈來愈遠。中國政府對傳媒的控制有增無減,網絡警察嚴密監控令人咋舌、對維權律師的屢有打壓;而對香港人來說,對程翔先生的處理更是完全違反了中國自己所訂下的程序。這種只求政府方便,不顧程序、並非正義優先的處事手法,正正是中國的危機所在。
重蹈以往排外覆轍
有人會說在現今中國社會,中共唯一可以凝聚人心的手段便是民族主義。因此中共不惜以歪曲的歷史觀來維繫全國人民,並對袁偉時教授的諍言如芒在背,誓要除之而後快。中共的宣傳部門以為宣揚愛國至上,便可以凝聚中國人民,並穩定現時政局。可是這種罔顧史實的舉措,只會盲目煽動民族情緒,令中國重蹈以往排外的覆轍。
最後一個值得細讀袁偉時教授文章的理由是,他不只一次在文章內稱譽香港歷史教科書編寫得較大陸教科書高明。在評論第二次鴉片戰爭及義和團時,袁教授都奇怪為甚麼大陸的歷史教科書編者不向香港的同行學習?這反映香港可貴的地方,編寫歷史書的人只需顧及真相和學生的適應程度,無需要考慮愛國教育推廣等政治任務。我時常認為香港對中國現代化的貢獻,不光是經濟方面,還包括文化方面,香港人期盼中國出現民主化,可以從推動中國人尊重歷史,尊重程序理性方面着手,以自身對歷史求真求實的態度,以理性愛國的行為來示範予中國內地。
對每一個真正熱愛國家的人來說,《冰點》事件所揭示的問題,令人沮喪。誠如袁教授所言,「現代化精神就是理性化」。然而從今次事件來看,中國儘管經濟地位不斷上升,但在內政方面距離現代化的標準,仍然相當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