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台北誠品書店的咖啡座,到中環蘭桂坊對面的星巴克,城中Around三十歲的小資產階級人士,都在熱談《斷背山》。
雖然片子還沒在港台正式上映,但由於早在聖誕前開始,片子在歐美已經公映了六星期,閣下如果早已看過《斷背山》,也就是說乘飛機商務位到倫敦紐約去出Trip,是相當稀鬆平常的事。因此在圈子裏,先分成兩個階級:至今早已看過《斷背山》的事業成功人士,以及巴巴的指望等片子在皇室堡公映時才買票的失敗者。
然後是看了《斷背山》有沒有哭,以及哭了幾次的問題。導演李安說,他看過原著八次,也感動而痛哭了八次。
這就是為什麼熱談《斷背山》的李安粉絲們年齡必須around三十歲的理由。十八九歲的小青年,英文程度不夠好,還在讀《哈利波特》的中譯本,這個年紀,有如迫一個只識沉迷李雲迪一張俊臉的少女影迷欣賞李斯特,無疑是有一點點錯配。
其次是到了三十歲,讀完柏克萊大學的社會學碩士,滿嘴巴的傅柯和蘇珊宋塔,讀過洛赫遜的傳記,點燃一根紙捲煙,深深吸一口,再憂鬱地吐出來,不但體會了女明星比蒂戴維絲的憂鬱,而且對於衣櫃同性戀這個文化課題,這把年紀,也有了一番相當Mature的PointofView。
尤其李安的一句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斷背山」,是多麼的Philosophical。由同志的秘肌之情,引申到人生和宇宙:馬英九心中的斷背山是胡錦濤,小胡哥心中的斷背山是毛主席,曾蔭權心中的斷背山是前港英殖民統治(不肯放棄英廷勳爵,這不是很Freudian嘛),而至於陳太,她的斷背山太明顯了,除了彭定康還有誰?
當你在午夜,坐在誠品的咖啡座,吃了半塊藍莓芝士蛋糕,終於明白了:原來同志不同志,才是一層煙幕,李安在電影鏡頭中書寫的,是不論男女,人人的內心必有一個秘而傷痛的遺憾。
「人到中年切莫在風裏回顧,一天星斗對滿地江湖」。看了原著,你有沒有連哭八次之多呢?「Well,我沒有。」你說。滿座的品味好友,都哄笑起來——他們是影評人、設計師、舞蹈家——他們紛紛向你投下歧視的眼神。
你終於受不了,走進洗手間,用冷水淋洗了一把臉,看着鏡子,喘着氣:做人為什麼那樣辛苦,《斷背山》的原著,你也看了八次,真的沒有哭出來,雖然你很努力嘗試。而且你記得,八歲那一年看安徒生的《皇帝的新衣》,看了一次就笑了,人生是充滿不可承受的痛苦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