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 - 李純恩

魚 - 李純恩

到了日本少不得吃魚,生的,熟的,都會在每一頓的飯桌上出現。
有些香港團友至今不吃魚生,理由很多,或是怕生,或是怕不乾淨,不是口味,反倒是心理因素。一頓飯下來,大好的魚生都留了下來,日本人見了,便大歎暴殄天物。
靠海吃海,島國吃的就是魚。到日本的海產批發市場走一圈,琳瑯滿目的攤位上,魚種之多,要是唸海洋生物系的學生見了,勝讀十年書。而我們這些貪吃之輩看了,第一個感歎,就是日本魚生在香港賣得實在貴,在日本,三分之一的價錢,就可以吃到更上等的貨色。

電影《黃土地》裏有一幕,陝北高原人家辦喜事,喜宴上有知客為菜餚唱名,其中一道端上來時高聲唱名:「糖醋鯉魚!」實際上卻是淋上糖醋汁的兩條木頭雕刻的魚。那便是靠山吃不到海,山裏人心裏有魚,也只有用木頭魚來湊個吉祥。要是把他們帶去日本的魚市場轉轉,見到排山倒海的魚,真是不知人間何世了。
我父母曾在廣西的山區工作,有一年春節我從上海去看他們,年三十那天,家裏的過年菜都準備好了,父親卻又從街市買了一尾白魚回來,他說過年一定要有魚,圖個「年年有餘」的吉利。
那種山澗裏生長的白魚很難吃,土腥味重得落多少葱薑都辟不掉,結果動了幾筷子都停手了,果然成全了「有餘」的意思。時隔三十年,那頓年夜飯常在我腦海裏出現,可見有些東西,是吃到心裏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