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蔚藍(左)與媽媽Sunita(右)都很喜歡與本地中國人交往。現在,她與任會計師的妹妹和工程師的弟弟說廣東話一如香港人;只有爸爸說英語和印度語。 撰文:冼麗婷 攝影:張家俊
我外公一九三五年來香港工作,以印度的高中學歷在郵政局擔任文職;他與外婆生下四個女兒,媽媽排行最小。媽媽說,她小時候家住北角電車路旁。五十年代寧靜城巿裏,不時有小販在樓下叫賣紅豆沙、芝麻糊,媽媽也可以從二樓露台向對面街的士多大叫「買汽水」。
我外公當年聘請了一個女傭,名叫阿蘭。外婆和媽媽四姊妹都跟她學會做角仔、煎堆、蘿蔔糕及年糕等中國糕點;本地人農曆年派紅封包,端午節包糭子,中秋節吃月餅……,現在我們通通都做。冬寒轉冷,媽媽還會弄中國薑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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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兩大文明古國姻親關係早已開始,媽媽回印度讀大學四年,又在香港大學修讀經濟,但她堅決認定只嫁印度人,最終,她遇上從印度來港任中電工程師的爸爸。
至於我,九九年在香港大學比較文學系畢業,修讀了數個碩士課程,結識很多不同國籍朋友,包括另一文明古國埃及的同學。我想,我跟媽媽最大的分別是:我很重視心靈交往,對每個人都有愛,對一棵植物也有愛,這種思想未必人人領會;六年前,我就曾回印度尋找人生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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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出世,生活入世,我自小在名校讀書,曾任教三間中學名校。我在學校所接觸的本地精英學生,幾乎人人都有藝術家、作家的特質。她們跟我談佛洛依德及Baudrillard,我駕馭自如;但稍不留神,我若以英國口音讀美國人說話,就會被她們笑着質疑:「MissSharma,thatshouldbereadwithanAmericanaccent」。
我的名校學生貪勝不知輸,聯校比賽贏了第二還會憤憤不平:「查實佢哋唔係好叻,點解會攞第一?」我經常提醒她們,自大霸氣、不體恤別人,考小組英語會話時準會拿D。最後,真有人拿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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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訓學生,心裏也愛學生。可是,近年香港教育制度令不少教師包括我與媽媽都感到很大壓力。媽媽前年申請提早退休;我也因為工作會議及課外活動過於繁重,沒有時間預備講課內容,去年選擇不當教師了。
父親支持我辭職開補習社、媽媽當我的顧問,我在幸福裏提醒自己不要過於率性。半年裏,我努力編寫課程,教導學生的熱情重燃。我最希望學生懂得應付考試、從英國文學了解人生之餘,也能以獨立及批判性思考學習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