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孟買 今日：氣溫19-29℃ 濕度45%
我害怕，害怕寫這篇遊記。
堂堂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英籍印裔作家奈波爾（V.S.Naipaul）書寫印度，被後殖民理論家沙蒂馬（I.V.Sertima）批評為「自我貶抑」。我選擇到孟買旅行，是因為它的名勝古迹？宗教的氛圍？還是印度跟香港都曾被英國殖民，來憑弔往日情懷？最怕是為尋找潛藏內心深處，那份「旁觀他人之痛」的旅遊快感！
文：陳輝 攝：譚盈傑、戴維浩
鳴謝：麗星郵輪、斯里蘭卡航空公司
甘地留下的國度？
電影就是我對印度的70%知識來源，餘下的30%來自重慶大廈。李察艾登布祿（RichardAttenborough）拍的《甘地傳》（Gandhi），有個惟肖惟妙的賓京士利（BenKingsley）；薩耶哲雷（SatyajitRay）的《阿培三部曲》，有我們想像中的貧窮。還有我們的《喜瑪拉雅星》，將印度變成兒童樂園。孟買近年在電腦業界的聲名，印度經濟如旭日初升，早已起步向前的訊息，都只在報章雜誌的排洩物中看到，腦中的印度仍是滿街乞丐，恒河盡是垃圾。而從機場坐計程車到市中心，眼前呈現的貧富懸殊，正是我在香港時的想像。我舒了一口氣，原來我的想像就是現實。我覺得很有安全感。
充滿乞求的眼神，天真的臉龐上寫滿了困苦，那兩個小孩子在堵車時來敲打車門，唱歌般誦着「10rupeeplease！」機械化，沒帶一點感情。
當下就想介紹他們到香港當歌星。我拿出二十盧比，準備絞下車窗，司機大哥Mune厲聲喝止，不許我發揮同情之心，說滿街都是這些人，只要施捨其中一人，立即便有成百上千圍上來，那時我的旅費耗盡，要原機回香港了。我心中雖然不忍，可忽然想到這會是張很好的照片，於是拿出相機，拍下這兩個小孩。我想拿給《國家地理雜誌》，鐵定會賣得好價錢。
殖民和資本主義？
印度政府內部曾經爭論過，種姓制度是不是種族歧視。當然不是啦，是階級歧視。Mune告訴我，雖然甘地成功爭取獨立後，以出身來劃分的階級終身制便被取消了，甚麼：婆羅門、剎帝利、吠舍、首陀羅和賤民的層級制，好像消失無蹤。其實賤民永遠是賤民，出身賤民的人，找工作都有困難。看看滿街上住在帳幕內，在路邊洗衣服，煮飯，生活的，就是賤民。而現在成為IT人的，都是出身貴族。難道整天躺在路邊的貧民可以有錢讀書？沒有讀過書可以做IT人嗎？我是個知情識趣的人，就像維園的阿伯，他們在發牢騷時，最好不要惹他。我沒有告訴他，種姓制度最後也會消失，因為資本主義已經光明正大跨過印度的門檻，將來的人民只會分為：有錢人、窮人，和佔更大比例、在這兩者之間的「吊鹽水的人」。
1911年英皇喬治五世和瑪莉皇后訪問印度，為了讓了帝國的君主登岸時，看到殖民地的繁華，於是在這個印度洋的海岸邊，建了這座「印度之門」。
香港人對這種豪華的維多利亞式建築絕對熟悉，我們怎會忘記年少時中環的滙豐銀行大廈，是怎樣成為心中的金錢和殖民地地標，進到大堂內崇敬地仰頭細看頂部的建築。印度之門更宏偉，它有着更深的歷史，甘地的全國大巡遊就從這裏開始，而獨立後英軍也從這裏撤離。
歷史現代沙甸魚！
旁邊的TajMahalHotel卻是民族尊嚴的建築，J.N.Tata在1903年建造時，是因為歐洲人種族歧視，不許他在歐洲建酒店，於是在自己的土地上建，所以更有波斯風格。今日是五星級酒店，房價最便宜也要三百四十元美金，但在酒店內細看各部的建築和裝飾，已經可以消磨一天，算是物有所值。
沿着海濱大道走，是孟買最美的景色，尤其晚上各種大型燈飾招牌亮着了，一邊是深邃的印度洋，另一邊是刻滿歷史皺紋的建築，而再過去則是各式的摩天大廈。
全市最繁華的地方就在這裏。一千五百萬人口的孟買果然唔簡單，不分晝夜，不分地方，到處都是銅鑼灣、旺角，人擠人害得我終日神經過敏，每隔一分鐘便摸一摸口袋，看看銀包是否已經不翼而飛。海濱區到處都是熟悉的跨國企業，食肆和時裝店，加上人馬雜沓，又喝得太多印度拉茶，眼睛紛亂，以為身處上海。同是歷史和現代擠在一處的地方，表面上和平共處，其實是九唔搭八的矛盾衝突，拆開每一件都是藝術品，合在一起卻俗得令人難受。
布幔後情色世界！
要在孟買找尋夜生活，一點也不困難。跟朋友酒醉飯飽後，打算乘Mune的計程車回酒店休息。Mune卻鬼鬼祟祟地說要帶我到最好玩的地方打個白鴿轉，看他兩眼發光，便知那裏一定不是兒童樂園。香港的夜總會成了夕陽事業，在孟買倒是如日方中。朋友就曾在孟買打的，遇到一個熱情好客，自以為深明男士所需的計程車司機大哥，硬要載他到夜總會，在街上轉來轉去，把我的朋友嚇個半死，想這次注定遇上劫殺案，客死異鄉了。最後差點跪下磕頭，把五百盧比放進司機大哥口袋裏，才能安全返回酒店。要非相信Mune是個大好人，才不會應允他。
但到了一家好像叫甚麼皇宮的夜總會門外，看到閃耀的燈光時，忽然想到，我單人匹馬深入虎穴，會不會太冒險了？
對於印度西施我不會歧視，儘管這幾天在孟買街頭沒見到多少個美女，印度女性大部份都生活在層層的布幔之後，我相信仍然有很多漂亮動人的印度美女。只是我實在太英俊了，恐怕一旦搭上了便會留下異地孽情，不如急急抽身打道回府好了。
既是符號學家，又是文學家的艾可（UmbertoEco）說：「在世界任何地區，有個辨識計程車司機萬無一失的方法：他就是那個永遠找不出零錢的人。」（《帶着鮭魚去旅行》張定綺譯，皇冠出版社。）原來計程車司機還是些聰明蓋世的人，相信自己能夠看穿乘客心意。Mune聽到我要回酒店，先是一愣，然後陰陰笑，點頭表示明白。
我連說話的機會也沒有，便被載到一處比較偏僻的地區。我的心突突亂跳。難道我真的要魂斷孟買？
車嘎然停下，泊在一所普通的樓房門外，Mune按了按車的響號，不久便看到一個中年男子從屋內走出來，滿臉堆笑地在我耳邊不斷地說：Girl！VeryBeautiful！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門外慢慢地走出幾個年輕貌美的少女，穿着性感迷人，若在馬交我早已飛撲而上。但在印度，我實在不想有辱國體，萬一被逮個正着，要國家代我道歉便不好了。我只得拿出一千盧比給Mune，表示身體不適，若不回去要在他的車上吐了，他才趕忙把我載返酒店。
孟買真的跟上海很像，早在百多年前已是個燈紅酒綠的貿易重鎮，在保守的家庭中，是個花天酒地的異類，雖非不肖子，卻是個教人既羨且妒的假洋鬼子。而正是這些假洋鬼子，才是最有趣，最適合跟他廝混的好哥兒們。很多人因為這種傳統又開放的混雜，愛上了孟買，不願回到現實世界。
AREUREADY
簽證：持特區護照或BNO須簽證。查詢：25275723（印度領事館）
機票：乘斯里蘭卡航空，經科隆坡轉機至孟買，2月3日起來回機票$2,410。查詢：25210708（斯里蘭卡航空）
郵輪：麗星郵輪天秤星號7日6夜阿拉伯海之旅，$9,400起，查詢：23177711（麗星郵輪）
貨幣：港幣$1約兌印度盧比Rs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