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做了一次詳盡的身體檢查，醫生說，跟同齡人相比，我媽媽大腦萎縮的速度稍微快了一點點。聽了嚇一跳，真沒想到，原來，隨着年紀老邁，大腦一點點萎縮，記憶一點點丟失，屬正常生理現象。
媽媽年輕的時候非常漂亮，濃眉星目，眼神明亮，高高的鼻樑生在一個年輕美麗的女人臉上，氣質中，便有了一點點讓人憐惜的刁蠻與可愛。我讀中學的時候，有一天，媽媽來學校找我，八成以上的同學為之驚艷，女同學們圍在我身邊，毫不客氣地問我：「以你這般模樣，怎麼會有如此漂亮的媽媽？」
現在我每一次翻看舊相簿，都會生出無限感慨，最近幾年，媽媽已不太肯影相，相簿中她的泳衣相是九年前在長洲拍的，那時候，她的健康狀況良好，周末不介意舟車勞頓跟我去長洲游泳曬太陽，而現在，她上下樓梯都要靠人攙扶。
把一個人由出生至年老的相片放在相簿中，一頁頁翻閱，你會發現，歲月是最霸道的魔法師，它讓人類成長，把青春、活力、健康、美麗給他/她，同時，把快樂或痛苦的經歷也給他/她，然後，它再把那些東西一點點收回去。到了最後，人類剩下的，不過是記憶而已，人們已經不再奢求，只想靠回憶來滋養餘下的歲月，可是，它連這也不肯放過，一點一點啃噬人們的記憶。我們一無所有地來，透過歲月得到的東西，到了最後全部要歸還歲月，最終一無所有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