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捷生雜文:動物如此,人何以堪

孔捷生雜文:動物如此,人何以堪

香港「尊重生命及反虐殺動物大遊行」,主題雖不夠「深層次」,卻是超越政治爭拗的愛心之舉,《文匯報》絕對應以高屋建瓴的「評論員文章」,去剖析虐畜心理之「歷史根源」是殖民地餘緒又或英美黑手。然而此文只怕難以着墨,畢竟偉大祖國正是一個愛屋不及烏、愛國不及人的變態社會。
試問旺角三隻小貓被虐待狂用「分筋錯骨手」折斷四肢,又怎比得上復旦大學碩士生凌虐三十餘隻貓,生生挖出貓眼的「蛇形刁手」?
大陸的價值觀向來不受英美文化霸權所左右,先是「獨有英雄驅虎豹」,廣州動物園的東北虎曾被活生生地斬去四肢;繼而「更無豪傑怕熊羆」,清華大學碩士生劉海洋亦在北京動物園用火堿和硫酸重創五熊,比起黑旋風李逵連伏四虎還多出一隻,況且他不以斧鉞力敵而智取之,可謂摘葉飛花,殺敵於無形。
還有一位畫家雅士更為超前,他在美術館前當眾表演行為藝術「鼠血作畫」,將一串活老鼠懸吊於畫布之上,以錘代筆,一輪狠砸,血濺五步,於是畫布上飛紅點翠,落英繽紛,這和名妓李香君吐血扇面,名士勾勒成桃花點點的典故庶幾近之。想來以血代墨,其作品就必能藏諸名山了。

如果畫家與清華復旦兩位大學生虐畜是個人行為,那麼再來看看集體行為——國內電影廠拍片,有駿馬墜崖的情節,為求營造氣氛和場景逼真,眾人合力強迫活馬投崖,此馬每衝到懸崖邊即裹足不前。上天有好生之德,草木尚且珍惜生命,何況有性靈的一匹高頭大馬?眾人屢試不遂,便斷然用黑布蒙其眼,用淒厲的鞭子策其股,馬兒悲愴難禁,淚如泉湧,竟濕透了蒙眼布,但眾人不為所動,最終硬將駿馬迫下懸崖「賜死」……
哀哉,畜道為人道之折射,毛氏的前極權時代且不論,鄧氏的後極權時代猶見屠城兵燹,十里長街,肝腦塗地;又延至二十一世紀,汕尾東洲依然「殺人如草不聞聲」。
如中共所言,國情不同,東西方對人權的認知也有不同,吾黨肩負餵飽十幾億老百姓的歷史重任,唯此為大。這便是將國人視為動物之「生存權」的最高闡述。殊不知在該黨治下連動物也如此命賤,從英國BBC拍攝的廣東農貿市場虐殺動物的紀錄片已略見一斑,正所謂「狐狸何足道,豺虎正縱橫」,專制政體的漫長年譜,就是將仁愛之心化為鐵石的冷酷過程。
當年左宗棠出征西域,曾在河西走廊植下了逶迤一線的左公柳,後左大帥重臨塞外,望中依依楊柳蔚然成林,而植樹者卻廉頗老矣。左宗棠歎道:「草木如此,人何以堪?」
在今日之中國去「睹物思人」,怎能不生出別樣慨歎——動物如此,人何以堪!
逢周三、六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