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遠房親戚是個鐵公雞,算盤打得很精。牙齒出了甚麼毛病,總跑到深圳治牙去。「那邊收費便宜多了,漂牙才要你幾十塊。」「夠專業嗎?」我問。「當然專業,醫生都穿白袍。」「可菜市場裏賣豬肉的,也穿白袍啊!」
要是城寨那邊就是印度,她肯定跑到城寨找牙醫去。印度有些牙醫在路邊撂地行醫,蹲在人行道上應診,拔一顆牙才一美元,夠專業嗎?只知他們趿拉着拖鞋,不穿白袍的。拔牙之前,當然最好算算命,看看你的命硬,還是他們的鉗子硬。我想他們大清早先在屠房宰豬,幹完活再去給人家拔牙。管他們專業不專業,穿不穿白袍,很多人談起牙醫,都像談虎那般色變。小毛頭看過《小人物與大逃犯》(MarathonMan),眼見德斯汀荷夫曼怎麼被特工牙醫整得死去活來,準把牙醫都錯看作殺手。他們手中的鑽子,不正是宰豬的屠刀?
名演員石揮在四十年代上海淪陷後,因家裏窮,跑去當牙醫助手。可一年下來,只是一味打掃診所,給牙醫的老婆帶帶孩子,倒倒尿桶。病人上門,牙醫總把他支走。有天他忍不住躲在房門後偷師,見牙醫拔錯牙,讓病人滿口鮮血奪門而出,唬得他決定不當牙醫了。那牙醫有沒有穿白袍?待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