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機存一念 - 鍾偉民

禪機存一念 - 鍾偉民

一直以為舊詩,宜載舊物;舊物,多用來寄託舊情和舊思,難出新意。這當然是謬見。
日前,黃坤堯伉儷光臨小店,天南地北聊了一個下午,聽他講澳門,講經濟,學了好多東西;這是跟有學養的人「閒扯」的好處。黃教授擅寫舊詩,惠下一首《石頭店》:
冬日暗黃昏,來訪石頭店。室雅透玲瓏,不着纖塵染。水晶與蜜蠟,四壁光輝閃。田黃雞血紅,雲霞爭吐豔。巧手周雕師,採珠浮瀲灩。三十一裸女,滑溜難遮掩。更看王作琛,雛雞一窩檢。嫣紅雙蓮房,出水芙蓉臉。溶化美人脂,五行水色渰。
題材翻新境,創意同烈燄。藝術品味殊,禪機存一念。邀我登閣樓,品茗坐竹簟。野生普洱茶,苦澀回甘漸。畏聞大鐵椎,夭矯屠龍劍。天地忽澄鮮,頑石頭能點。出門大道行,通靈已無玷。回望松山顛,佳氣斗牛驗。打造新名牌,萬花爭富贍。
「溶化美人脂,五行水色渰。」用來形容王作琛的傑作《五行:水》,太貼切了,一塊兩斤重的鱟箕田,如脂如膏,刻的都是女人,女人像水,溶了,溶成一堆可口的芝士,感覺上,可以用來搽麵包。
「藝術品味殊,禪機存一念。」最得我心;我做買賣,望天打卦;巿道好,我偏不好;巿道不好,我可能獨好;是福,是禍,非關小氣局和大氣候,關乎生生世世的修行,我就是活得越來越信命,越來越禪。
「畏聞大鐵椎,夭矯屠龍劍。」讀來費解;事緣我告訴黃教授,店裏遍藏兵器,唾手可得,他坐的「竹簟」旁,有一條「大鐵椎」,其實是一塊風礪石,產於戈壁灘,瘦陋醜皺,而且長,長三尺,像一把玄鐵巨劍。「我狂躁,一怒殺人。」我這麼說,當然是「藝術加工」,屬於文學的誇張手法;黃教授「聞」而生「畏」,實在過意不去。我想殺,要殺的,都不是人;白馬非馬,賤人,當然非人。
喜歡這首寫新事物的舊詩,打算請書法家蔡傳興寫了掛在店裏;因為傖俗,更要學一點風雅,省得人家笑我俗,又要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