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雄
香港世貿會議結束前夕,反世貿示威雖以騷動始,但以和平的拘捕行動告終,香港人不但毋須譴責,更應報以熱烈掌聲致敬。因為韓農示威者讓港人見識到真正的示威,見識到怎樣使用合理的行動,表達不能從正常渠道疏通的訴求,爭取大眾及當局關注。把示威者的武力衝擊行為稱為合理?乍看之下,難以想像。在一個見識淺陋的社會,衞道之士如聞此語,必立即咒罵妖言惑眾;但在一個有識之士眼中,則盡在情理之中。
給世界看的一場戲
南韓示威者衝擊行動按部就班,由首兩天演習衝突牛刀小試,到大慈大悲三步一叩,肢體歌舞宗教儀式奇招盡出,一張一弛又軟硬兼施。沒有自由行旅客的隨地吐痰,只有主動清理遊行垃圾,先俘虜香港人的同情心。繼而在事前通知警告,先訂定時間表,於周末市民下班下課後發動總動員武力抗爭,一切盡在掌握,循序漸進。更難得是他們由始至終都沒有偏離終極目標——表達訴求,爭取關注。
他們所採用的武力皆發而中節,沒有攜帶攻擊武器,沒有殘害任何人的意圖。當他們要衝擊警察陣線或欲推倒警車時,不論善言相勸或雄聲喝罵,總要求圍觀市民和傳媒記者退避,以免傷及無辜。沒有店舖、車輛受襲,沒有途人受傷。警員職責所在難免成為衝擊對象,但還沒聽說有受重創者。
即使在拘捕行動之際,示威者始終通力合作,幾無反抗下乖乖受縛,既尊重了香港的法治,又貫徹了他們的目的。當中與押解警員抱頭攬頸惺惺相惜者有之,因為彼此都知道這是給全世界看的一場戲,只是一演白臉、一演紅臉而已。
這許多工夫,為的只是跟會展場內各國代表角力,不獨爭取香港記者的鎂光燈,更要國際報章的A1版。可是場外人微言輕,場內衣香鬢影,喜歡跟紅頂白的傳媒,對毫無動作場面的散步式遊行是不會在意的,觀眾也不會買票進場,把場面推向暴動邊緣是必要的劇本。
在暴動邊緣的示威
按本演出,水炮催淚彈齊發之下,果然前幾天遭國際傳媒冷待的遊行,立刻躍登BBC與CNN的頭條。讓歐美在注視歐盟新財政預算和布殊非法竊聽國民之餘,還把一點點目光投向了東方。港人每天在新聞頭條轟炸下,也總算對世貿的不合理遊戲規則有了膚淺的認識。
一場在暴動邊緣的示威遊行,並沒有發展為暴民的燒殺搶掠。示威者除了用暴力證明他們的信念外,還用理性規限了暴力,把理性與暴力共冶一爐。表面上,理性與暴力相反而矛盾,但正反合題,調和融會後,即展示出「理性暴力」此一新理念。換言之,「長毛」與「關注組大狀」在「韓農」之中得到完美的統一,這簡直是黑格爾辯證法的形下版本的最佳詮釋。
給港人上寶貴一課
韓農示威者集體鞠躬向港人致歉,是太客氣了吧。你們喚醒了香港人,為港人上了寶貴一課,我們感謝你們還來不及。比起集體晨運散步的甚麼五十萬二十五萬一串串虛無飄渺的數字,還有以此自詡為和平理性港人驕傲的一眾頭巾氣書生,你們才配得上智勇兼全。
連日來你們在灣仔海邊每個堅定的身影,涓滴成河,沙石為塔,將在理念世界的殿堂中凝固成一尊尊永恒的英雄雕像,為香港遙指一個民主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