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世貿談判省思

香港世貿談判省思

殷惠敏

這次世貿談判會議開幕時,世貿總幹事拉米和香港的東道主雖然說了漂亮的門面話,但大家心裏都明白,要達成協定的可能性並不大。富國的農業補貼問題是會議六大議題中最重要也是最棘手的。會前歐盟國家在這個問題上無法達成妥協,其實已經預示了香港談判會以僵局收場。如果要在一年後完成「多哈回合談判」,勢必要在明年初再舉行談判,但前景也同樣不樂觀。

世貿的主旨是推行自由貿易,但富國能在多大程度上向窮國開放農產品市場?富國的農業補貼政策何時才能取消?在這方面,美國和歐盟的立場就很不一致,歐盟內部也不一致。即使是美國在補貼政策上提出的有限讓步,歐盟也難以同意。

談判必然觸礁

即使歐盟代表稍微表示妥協的意願,法國政府立刻就警告他不要自作主張。法國其實是歐盟「共同農業政策」的最大受惠國,但法國政府不願讓步,因為不敢得罪國內勢力龐大的農民團體。
日本政府的立場和法國差不多。如果談判只是要第三世界的窮國讓步,單方面敞開門戶,讓富國的工業產品和金融、資訊等服務業長驅直入,而富國卻毋須改變造成國際市場價格扭曲的農產品補貼政策,這算甚麼公平貿易?天下有這麼便宜的事嗎?就此而言,談判觸礁也是必然的了。
當然,談判觸礁,天不會塌下來,世界經濟成長也不會受阻。受損的只是世貿組織的公信力和全球自由貿易的理想。這次峯會,媒體的報道多半集中在反世貿人士的鬧場示威。但談判的失利,卻也引人反思全球化的實質與走向。

受到政治影響

全球化意味着國際經濟的日益統合,但這並不表示國際金融貿易機構的決策是民主的。全球化背後的推動力是技術變化,是資訊技術的發展,但如果認為這個過程不會受到政治影響,那只是一個神話。
以往美國和歐盟極力鼓吹全球化,這是從自己國家的利益、跨國企業的利益出發,一旦發現全球化也會損害到自身利益時,立場立刻就轉變了。在全球化的布局下,當跨國企業把一部份工作從它們的母國「化」到中國印度時,母國的工人就要抗議。
當中國的廉價大葱在自由貿易的安排下,大批進入日本市場,嘉惠日本消費者時,日本的葱農就要抗議,迫着政府頒布「緊急進口限制措施」。香菇也是一樣,當包裝精美的「椎茸」從中國大陸運到日本時,日本的菇農就要抗議了。
自由貿易不是讓消費者得益嗎?不錯。但農民是選舉的重要票源,日本政府得罪得起嗎?最近的民意調查顯示,歐洲和美國老百姓幾乎有六成支援保護主義貿易壁壘。

權力繼續存在

所以我們毋須對「全球化必然論」的說法太過興奮,以為有甚麼超越國界的大同世界就要來到,或者以為國際資金發揮威力,經濟管制解除,市場開放後,政府就會失去主宰權力。其實,「必然」的是政府權力的繼續存在,並且按政治需要而運作。說穿了,塑造全球化模式的,始終是政治而非技術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