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的寒流來得早也來得急,據說是上海十二年來的第一次。驟降的氣溫讓熟悉陽光下走動的人們變得有些手足失措:原先喜歡反季穿着的時尚男女,突然就撤下了絨線帽和棒針大衣,一律裹上了臃腫的羽絨服,好像是冰島上爬行的企鵝。寒流來了,火鍋店爆了;寒流來了,電影院火了;寒流來了,的士少了;寒流來了,作騷人多了……
這一天,徐家匯的天橋上,呼嘯的風中忽然就匍匐着一個低着灰色頭顱的老太。拖到地上的長髮左右搖曳,衣衫襤褸沉默無語,可那動作在寒流中的效果,遙遙高過呼天喊地的戲劇效果,結果自然是可以預見的——額頭前的鐵罐已經頗有收穫。
沿街男男女女擠得更緊
沿街一路小跑的情侶永遠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男男女女擠得更緊,似乎雙方都在索取對方的體溫。
也是疑似的貴婦穿着皮草逛超市買菜,室內的暖氣顯然已經使貴婦有點坐立不安,但她還是安慰同伴:「不要看我現在熱,一會兒出門還是容易着涼的。」
門外,烘山芋的爐子邊圍了一大群看似關心山芋兒,實際上只是想上巴士前取取暖的小市民們。寒流,甚至讓少男少女們期盼,能在聖誕之前下一場大雪——儘管,百貨大樓門口布置聖誕樹的工人,仍在不通情理地在樹底下鋪着象徵積雪的白棉花。
此時,原本就住在衡山路高級公寓裏的一位密斯楊,披着一條波希米亞披肩出門。她要騷的,不再是她砌在樓頂的四面透明的浴室。曾經是商界精英的她,此時要扮演的,是一名小資畫家。因此,在燒着爐火的酒吧裏談情跳舞,顯然不足以說明她的超凡脫俗,她要去的,是她承租的莫干山路某個藝術倉庫,她要睡在沒有暖氣的倉庫閣樓上,像一個真正的沒落貴族般燒一個火盆,然後在穿透縫隙的寒流中做發抖狀。這時候,誰叫她一聲「三毛」、「張愛玲」、「潘玉良」,她都是極樂意答應的。
游 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