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休息:一把千年的無明火在鐵塔下狂燒 - 陶傑

星期天休息:一把千年的無明火在鐵塔下狂燒 - 陶傑

法國大暴動日漸平息,但暴動卻是「九一一」的餘波,只是一個戰役的退卻,絕非一場戰爭的結束。
法國大暴動由巴黎開始,滋事者是法國伊斯蘭裔的失落一代。伊斯蘭教義崇尚向外擴張,公元六二二年,「先知」穆罕默德在聖城麥加被追殺,逃到一個叫馬迪拿的城鎮,建立了第一個伊斯蘭國。在阿拉伯語之中,「遷徙」是一個專有的文化名詞,叫做「希茲拉」(Hijra):無論伊斯蘭信徒到了哪裏,都不應該只知落地生根,要把伊斯蘭教向外播種。「希茲拉」是伊斯蘭教徒的一種生活方式:不要眷戀土地,向外拓展疆域,一旦佔奪了一寸新土,則永不容失去,失去了就要重新奪回來。
伊斯蘭少數族裔定居西歐,永遠格格不入,難以融合,因為伊斯蘭教民不會滿足於寄居一個異教的社會。在穆罕默德出走聖城八年之前,伊斯蘭教民已經完成過一次「希茲拉」遷徙行動,他們逃到東非的阿比西尼亞,也就是今天的埃塞俄比亞。阿比西尼亞是一個基督教的小國,伊斯蘭教徒在那裏可以崇拜另一個真主,但伊斯蘭與其他宗教勢不兩立,他們不會長久滿足於寄居,必須奪得軍事和統治大權。
今天,伊斯蘭也在建立全球的霸權,其謀略不外兩種。一種是「阿比西尼亞式」:向異教國家遷徙人口,成為少數族裔,只爭取「一國兩制」式的「高度自治」。另一種是「馬迪拿式」,不甘於寄居共存,必須建政奪權,在異教的國土建立伊斯蘭邦國。法國的大暴動,是國內的伊斯蘭少數族裔不再滿足於「阿比西尼亞式」的現狀,即將向「馬迪拿式」的「理想國」過渡。

一如香港的傳統親中左派。殖民地時代,他們蝸居北角,心向北京,在「港英殖民統治」之下盡量「發展生存空間」,是為香港左派的「阿比西尼亞時期」,一九六七年的港共大暴動,是左派誤以為毛澤東想他們改走「馬迪拿道路」。今天,香港既已「回歸祖國」,左派土共之「條氣唔順」,他們其中的一些也想「當家作主」,正是出於長期受壓抑之下,「馬迪拿情緒躁動」的間歇性發作。
住在歐洲的伊斯蘭少數族裔,在法國佔總人口十分之一,在英國佔總人口百分之五,在比利時布魯塞爾和荷蘭鹿特丹,都分別建立了伊斯蘭的龐大社區。在丹麥北部的兩個城市伯寧曼和阿勒斯,伊斯蘭少數族裔的人口已超過五分一。歐洲的人口專家預測,如此趨勢如不受控制,則百年之後,歐洲伊斯蘭人口將超過信奉基督教和天主教人口總和。
正如三十年代的中國,共產黨在江西、海南島、廣西、湖北等地建立的多個「紅色根據地」,勢力不斷向外擴張,國民政府數度圍剿,反而促成井岡山勢力最先在瑞金建立所謂「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成為中國紅朝的第一個「馬迪拿」。今天的歐洲,外有拉登和阿蓋達組織的聲援,內則有各國阿拉伯族裔的壯大,法國暴動帶頭譁變,阿拉伯世界的史達林有了,只欠歐洲境內出一個毛澤東。
這是法國大暴動揭示的深層危機,法國大暴動不是甚麼社會經濟分配不公,也不是法國殖民主義留下的計時炸彈,而隨時是伊斯蘭對天主教發動的討伐「聖戰」的新篇章。不但歐洲的伊斯蘭族裔要走上「馬迪拿之路」,中國維吾爾族的東突厥獨立勢力,最近向胡溫的中國政府宣戰,恐怖主義之火即將燒及中原本土,巴士人肉炸彈隨時在中國出現,巴黎已經燃燒了,一場伊斯蘭文化的全球大總攻已經隱然吹響了號角,北京和上海,甚至香港,還會遠嗎?

這正是歐盟的主流國家一直反對土耳其加入歐盟的理由。土耳其是阿拉伯世界中最「西化」的國家,政治取態溫和,冷戰時代,伊士坦堡的博斯普魯斯海峽,掌控黑海通往地中海的咽喉,成為歐美對抗蘇聯的橋頭堡。冷戰結束了,論功行賞,土耳其理應堂皇「脫亞入歐」,加入歐盟,但歐美畢竟清醒,仍然記得土耳其的前身是奧圖曼帝國,土耳其今日也是東突厥維吾爾族獨立勢力的後方。伊斯蘭勢力早已突破阿拉伯半島和中東,向歐洲伸展出一面新月形的包圍網,與伊斯蘭的旗幟圖案相同。法國的大暴動,固然阻撓了土耳其加入歐盟,亦必令美國對歐洲的處境更添猜疑——一個歐洲,由人口開始,伯明翰、馬賽、鹿特丹,一座座相繼「伊斯蘭化」,相對於「中國威脅」、「北韓核危機」,伊斯蘭的陰影更濃,令美國更為不安。
因此今日世界,尚未至一般短視的華文輿論認定的「中美平分天下」,而是歐美和阿拉伯世界的千年十字軍之爭。阿拉伯世界的威脅潛力高於中國,至少也是歐美白人、阿拉伯、中國互成鼎足之局。從巴黎燒起的這把火,來頭不小,就像毛澤東在井岡山說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歷史之驚人的相似和神奇的巧合,有時令人雖壁上觀而怵然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