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損友某跑去巴黎遊學,當然是覺得巴黎份外浪漫迷人,以為花都的月亮是粉紅色的,就像林燕妮小姐的枕頭。
然後他來信說,說塞納河髒透了,髒得該叫塞納渠。住處沒有浴室,得用浴盆光着屁股在客廳洗澡。屋裏又沒有馬桶,要到走廊外面的公用廁所去,沖廁後得趕快跑,水會漫出馬桶外。
一下子他看清了,巴黎再不那麼浪漫迷人。那裏有艾菲爾鐵塔,倒沒有浴室和馬桶。有讓遊客觀光的蒼蠅船,也有蒼蠅。有哲學家、畫家、作家,更有貧家。有羅浮宮,也有巴士提監獄。掛在博物館牆上的蒙娜麗莎在笑甚麼?笑花都的月亮哪是粉紅色。
你滿街找,跑細了腿,找不到自由、平等、友愛。那裏有拿破崙的光榮,也有北非青年的暴亂。有凱旋門,也有莫洛托夫雞尾。它是伊扶蒙丹的樂土,也是紅色丹尼的老家。
你問存在主義大師沙特,我們該怎麼存在下去?他眨巴眨巴他那隻斜視眼,無言以對,卻埋頭在寫《嘔吐》的續集。加繆會慨嘆,歐洲暴亂是另一場異鄉人搞出來的瘟疫。左拉咬牙切齒大罵,巴黎是個臭烘烘的楊梅瘡。那照在萬千眾生頭上的月亮原來是藍色的,很藍很藍,藍得好像首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