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女名模墮馬,中港台的消費者最擔心是她未知損毀程度的巨碼乳房,都想知道那雙顛「抖」眾生的大眾恩物有沒有穿崩。但她穿了一件樸素的衣服出場,解釋:自己要休息,她的「咪咪」也要休息。
咪咪是誰?原來是這位美人對自己一雙乳房的暱稱,不,超過了暱稱,因為咪咪這兩個字,從發音到形象,像一泡白柔柔的棉花,像一隻五官不辨的金絲貓,像胸前掬捧着一團亮晶晶的細雪,這樣的乳名多麼性感。
而且很六十年代,那時的嬌小玲瓏的中產家庭女孩子,都興許叫做咪咪||她梳一個柯德莉夏萍裝,年方十七歲,鋼琴剛考到八級,有一雙像女明星秦萍一樣的大眼睛,爸爸是上海紡織商,最喜跳阿哥哥,家住渣甸山,志趣是修讀英國文學。咪咪這個名字,閃動着一雙長長的眼睫毛,一對修長的大腿,以及兩片紅唇:有一隻手指擱在當中,守護一個少女的秘密。
今天,一對玲瓏的乳房,竟然也叫做咪咪,不是女名模的發明,而是台灣女人約定俗成的委婉的暗號。這種別稱,英文叫做「幽弗明心」(Euphemism):一樣尷尬的事情,為了優雅與和諧,選擇另一個叫法,是含蓄的一種小小的藝術||例如不慎丟了一包髮夾,英國少女會低低詛咒一聲:Sh||然後變調,叫做Sugar。
台灣的女人比較懂得使用委婉詞,例如「一號」和「零號」,例如把五十歲的麻甩佬叫做男生||因為台灣做過日本的殖民地,學會了日本美少女的小孩腔調||因為太講究禮儀,台灣女人對太多事情感到難以啟齒,有的暱稱略嫌造作,然而,咪咪,比起香港社會動不動就直呼為「大波」之粗糙和惡俗,卻又把月經稱為「大姨媽」那一份唐突的喜劇感,這個名字嗲得叫人骨蝕心酥。
為甚麼香港粵語的這個「波」字,除了茶餐廳的中年侍應,竟然在OL和女大學生之間也無恥地流行?「大波」是一句露骨得叫人憤怒的形容,不僅是形狀俗套,而且那個音節是高亢得那麼Aggressive,香港人有幸做過英國殖民地一百五十年,為甚麼學不到半絲語言的含蓄?「大波」兩個字,是那麼廟街而尹光,閃爍着黃色光管,其「意境」是那麼深水埗油尖旺。
而咪咪需要保養,當然更加需要呵護和愛撫。「我要休息,咪咪也要休息」,像一個小女孩穿一身粉紅的睡衣,臨睡的時候拉下了窗簾,在一個人慾橫流的世界,忽然純情得如此之無助,雖然就像當事人的名氣,出於一點點人工化的隆托,遐思無限,畢竟叫人憐惜,叫人心碎,因為她的乳名叫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