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風不成三日雨，這「三日雨」，如果是月前下在福州的鬼雨，這座幾百萬人的大城，恐怕就要從地球上消失。
颱風龍王，打台灣，破壞不大；捲起來的雨，對福州，可不是電視上看到的，僅沖掉一所武警學校，沖死一百幾十個學員而已。雕刻家石癲，那夜，他在外頭打麻將，打完了離開，車開到半路上，大水淹過來，他嚇得真癲了，馬上把車退到較高的地方，下車逃命。石癲住的，是城中最現代化的高樓，那夜回不了家；等水退了，回家發現地底兩層車庫變了水庫，私家車浮到天花上，進了水，再沉下來，全報廢了；大廈機房受淹，水電供應停頓；他運氣好，泊在路旁的車還在，就浸壞了機器，還能修好。
福州有車行開在低窪地，聽說，百多輛汽車讓大雨沖出來，掉到內河裏，隨水漂移到另一個省！有銀行的地庫讓水灌滿了，保險箱裏的屋契文件，變廢紙了；田黃等壽山石，倒無所謂，泥水泡一下，再潤澤些。到壽山鄉的路，本來險要，大雨打崩了山，沖塌了路，處處是懸崖；壽山人要回家，得繞路，開車從另一座山繞過去，路程多了兩三個鐘頭。聽說，有些小田黃讓大雨沖出來，但聽說歸聽說，在石巿裏倒沒碰着，店，仍舊越開越多，好石頭，仍舊越來越少。
這趟到福州，主要取回王作琛替我雕好的一批田黃墜，找他刻，因為他刻的，是藝術品，沒一塊題材相同。我到白馬北路他店裏去找他，沿內河走，屋牆上，大水浸過的痕跡還在，一大片地區，水深曾及脖子。福州人以為大雨會教閩江水漲，江水湧入內河，禍及民居，沒料到大雨淋城，交錯的河道竟來不及引水出江。「那樣的雨，從來沒見過，根本是一桶桶水潑下來，車窗關嚴了，還是進水，人坐在車上，也會濕透。」作琛坐計程車回家，半路上，得下車走路，走沒多久，水深及胸……過了好多日，仍有人在偏遠地方發現讓水沖走的屍體，究竟死了多少人？要問問肆虐的龍王才知道。怪雨，沒給福州人甚麼啟示，他們仍舊叼着煙，呷着酒，腳震震地過活。
「那夜沒有風，雨，只下了四個鐘頭。」作琛說。大洪水，是會從天而降的；這四個鐘頭，只是一次綵排，離公演之日，怕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