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節 - 陶傑

土匪節 - 陶傑

長春一家飯店舉辦「湘西土匪節」,推出「特價土匪菜」系列,「土匪菜單」包括:土匪豬肝、土匪蘑菇肉,還有一道叫土匪大團圓。
一個很有正義感的市民接受記者採訪:「難道土匪也要標榜嗎?飯店的做法傷害了人們的感情。我們有教師節、建軍節,弄出個土匪節,讓人心裏太不舒服了,商家搞促銷,要注重頌揚中國的傳統文化。」
飯店的經理說:「土匪節並非炒作,相傳湘西的土匪劫富濟貧,把打劫回來的東西分給貧苦百姓,再把剩下吃的,用配料製成口味獨特的佳肴。」
「難道土匪也要標榜嗎」,為甚麼不可以?英美的萬聖節,就是把各路鬼怪妖邪大事標榜。
《哈利波特》也是標榜巫術。羅賓漢也是土匪,卻成為兒童故事和迪士尼卡通。中國的土匪也有許多傳奇人物,土匪變成軍閥,像孫殿英和孫傳芳,土匪當了皇帝,像毛澤東、朱德和賀龍。中國的革命小說《鐵道游擊隊》,講山東和蘇北交界的棗莊,在日治時期有一支飛扒日軍火車搶劫軍火物資的「游擊隊」,首領名叫老洪,其實他們也是土匪罷了。土匪也有愛國的,土匪有許多英雄。土匪是中國男人之中最Man的一族,相對於太監,他們的睪丸酮豐富,男性荷爾蒙更高。土匪是在狂風沙裏相逢的一眾路客與刀客,在暮色迷茫的天涯,他們騎着瘦馬,穿着破襖子,頭戴貂皮帽子,腰繫一柄駁殼槍,槍柄飄着一巾紅布,土匪是中國的積尼高遜和羅拔狄尼路。

從前台灣有幾個明星別有土匪氣質:歐威、田野、王俠,如果遇上好編導,喬宏也可以演活一個土匪,可惜觀眾和讀者沒有興趣探討土匪的世界,反而不及荷李活,人家把一九二三年的「臨城火車大劫案」搬上了銀幕:土匪孫美瑤,糾集了一幫兄弟,把一列北上山東視察的歐美使館人員的火車劫持了,向北洋政府勒索贖金。車上有幾個傳教士,在被土匪俘虜期間,還在向土匪講耶穌,真的感動了一兩位。「列強」向北洋政府「施壓」,警告如果不救人,馬上就多來一次「八國聯軍侵略中國」,結果當然是北洋政府甘心當了漢奸,喪權辱了國,派軍隊把我們這伙民族英雄殘酷鎮壓了。
中國土匪本有兩大地理派系:東北系和山東蘇北系,土匪節標榜湘西,這一系待考,其實東北的土匪也是山東跑進去的,山東才是中國土匪的故鄉。山東除了曲阜孔廟,不要忘記,還有水泊梁山。土匪也是中國傳統文化,土匪菜系叫人嘴饞,一個土匪的中國,真實而虛幻,粗獷中有一絲浪漫,在太陽西下的山嶺,在野狼嘷叫的一片月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