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毅仁先生辭世,世界各地都有報道。
無錫榮家是江南望族,至今在上海,如果說某某是榮家子孫,人們言語間還會帶着敬意。
我父親有個老同學,是榮毅仁的堂房親戚,一家人住在上海高尚住宅區的一幢幽靜的洋房裏,生活無憂,家教極好,雖然出身大富之家,但兒女言行低調,從不招搖,在外待人接物彬彬有禮,在家父母和兄弟姊妹之間,都講軟膩的無錫話。
我那位世叔是家中老大,喜歡油畫,喜歡攝影,家中大廳裏有兩個大玻璃櫃,擺滿了古董相機,那是他的愛好,為了搜集相機,他可以從上海坐火車,不遠千里跑到廣西南寧,花四百美金買一架「萊卡M2」,那是一九六二年的事情。
他的父親在三反五反的時候枉死,我只見過他的母親,一個和藹的無錫老太太,臉上總是笑咪咪的,後來就「文革」了,紅衞兵天天上門抄家,聲勢汹汹,老太太被嚇得神經錯亂,只要一聽有人敲門就躲起來不敢下樓。兒女們只好把所有值錢的東西搬到一樓大廳裏,像擺展覽一樣,讓輪番上門的紅衞兵、工人造反隊任拿,只要他們不傷人就可以了。
這位世叔家的遭遇,也是當時榮氏家族的一個縮影,這個江南望族在那一場浩劫中,只要還是留在中國大陸的成員,無不受此劫難。
《紅樓夢》裏有個榮國府,興衰全繫於朝廷旨意,朝廷欲其興,富貴逼人來,朝廷欲其衰,抄家充軍去。榮氏家族是現實版的榮國府,是興是衰,背後照樣離不開朝廷的意志,這就是中國「紅色資本家」的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