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午後,甫下飛機,就在杭州機場接到蔡瀾先生電話,他和倪匡先生到澳門了,要光臨石頭店。人在地庫停車場,電話嘶沙響,沒能跟倪先生多說話,有點悵然。過了四天,回來讀舊報,蔡先生《早熟》文中說:「決定下周末前往,順道探望鍾偉民,倪匡兄也說他那篇寫查先生的文章真有感情……」蔡先生說的「下周末」,其實是十五號,文章卻在十八號才見報;這是稿交得早,也交得多的「壞處」,等排期刊出,已過了時;我早讀到,一定留澳恭候。
我和倪先生見過面,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十八九歲,在查先生身邊辦事,負責重印四十幾種衛斯理小說,因公到寶馬山倪家去過一趟,記得那天倪先生手裏摶弄一塊泥膠似的東西,聽說不斷搓揉,能練得手指靈巧,書寫可以更快,但再快,就是快不過他的腦袋;寫字,手趕不上,我們看《今夜不設防》,從來不知道倪先生說甚麼,大概連嘴巴也落後了,滿頭巧思,都變成一連串的咕嚕咕嚕。
後來,好像是在《明報》的宴會上,有緣跟倪匡先生同坐一席,他隔着大桌子誇了我幾句。一晃眼,二十多年過去了,其間,偶然從皇冠出版社的麥成輝口裏聽到倪先生,經常從蔡瀾文中讀到倪先生,竟覺得大家是知交了。大概一年前,倪太太就來訪過,當時,店裏器物比今天還少,好丟人。外遊誤事,跟倪先生緣慳一面,好懊悔。試想想,當年不設防的三名嘴同臨,蕪堂,能不生輝!霑叔是走了,但好朋友來玩,他捨得不來?為他留一張空凳,一盞清茶,閉上眼,準會聽到霑叔的笑聲。我在二十四歲那年認識黃霑先生,他下世了,一直沒寫他,是因為難過。我九六年編《名采》,霑叔有段文字提到自己「長三寸」。我是負責任的編輯,傳真問:「真的只有三寸?」他回了一紙:「當然是三寸,不用的時候。哈哈哈!」回想,還是想笑,想跟蔡先生倪先生一起笑。
這幾天,讀蔡先生專欄,知道兩位前輩天天開懷暢聚,好欽羨,也好寬慰,希望倪先生在香港事事稱心;澳門沒好遊的,吃過「美食城」的和牛肉,不算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