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聰把莫札特比喻作孫悟空，可有道理：「他就是千變萬化，他的天才是超人的，能上天入地，跟孫悟空一樣，拔一根汗毛就可以變成一樣東西。莫札特也一樣，給他一個主題，他就能編，要怎麼編就怎麼編，而且馬上就編。這就是孫悟空的本領！」
搞創作，誰不企望做個孫悟空，拔一根毫毛一嚼，就能變出千百種不同的精彩作品來？曹雪芹光寫了部《紅樓夢》，我倒說他也有孫悟空的本事。他筆下的人物數百，性格各不同，不就等於孫悟空憑一身而能隨意化作鳥獸蟲魚和諸色人物？
曹雪芹筆下共有多少人物？眾說紛紜，有人統計過男495人，女480人，總計975人，不管怎麼算法，起碼也有四五百眾，豈不驚人。當中好些角色，哪怕只算配角，都莫不叫人留下深刻印象。施耐庵也是個孫悟空，光是梁山泊好漢，一寫就寫了一百零八人。羅貫中當然也了不起。稍欠一點想像力，這些章回小說作家哪能成為齊天大聖，變化多端。
我想起福樓拜教莫泊桑怎麼去觀察：要他僅用一句話，講出一輛公共馬車的馬跟周圍五十匹馬有甚麼分別。他並非要他變成馬車夫，倒肯定是要把他鍛煉成一個孫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