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細良
在曾蔭權施政報告與彭定康最新作《非一般的外交家》(NotQuitetheDiplomat)之間,我當然選擇看肥彭新書。自一九九七年開始,特首施政報告變了大鑼大鼓政治宣傳包裝紙,將各項政策炒成一碟上枱,有何可讀性?難怪長毛聽了二十分鐘便離場喝咖啡,還笑說:「像便利店預製點心,有甚麼好聽」,只因老董八年已將《施政報告》貶為廉價科幻小說。
幽默的筆觸
《非一般的外交家》是肥彭第三本作品,在英國報章書評中獲得充份肯定,連親工黨的《衞報》也認為此書是局中人的觀點,比上一本《東方與西方》以末代港督局外人身份評論東方政治更有深度。
肥彭是一個幽默的作者,這兩本書都特別強調不是回憶錄,因為政客的回憶錄都為自己塗脂抹粉,隱惡揚善。但他是個老頑童,以抵死幽默的筆觸去點評在政治生涯中遇上的各式人物。正因為筆下的政治人古靈精怪,才令他這本《非一般的外交家》更可觀,例如他寫北韓怪人金正日,寫的是他蓬鬆髮型:「像每一根都是獨立栽種在頭皮之上」。最好看當然是我們熟悉的中國領導人。
當年中方官員用豐富的政治修辭攻擊彭定康,肥彭認為是為了「殺雞警猴」,但肥雞沒有死,也沒有被斬件燒烤,兩年後成為歐盟專員又回到中國,他這段回顧真是話中有話。九九年後中國對他禮遇有加,他一點不奇怪,並說:「中國人的行為十分專業,他們高級官員水平高,至少比給他們建議的人高,例如那些商界支持者」;這些商界人士不用說當然是香港商人。其次是中國官員十分務實,他們知道肥彭沒有挾帶私逃,因此他抵達布魯塞爾後兩個月,便獲得中國半官方「特赦」。
中國式特赦
中國外長唐家璇來訪,看着肥彭辦公室牆上、他兩位可愛女兒的相片問:「為何美麗女兒竟有如此醜的父親?」旁邊的中國大使急忙補充:「外長在說笑」。唐家璇的舉動,令肥彭明白中國領導人對他已改變態度。之後他與江澤民會面,有一次傳譯員拿着《東方與西方》請肥彭簽名;又有一次老江會見歐盟代表團,當其他人因舟車勞頓在會上昏睡之際,只有肥彭因早到一日能保持清醒,兩人便討論起莎士比亞。蠱惑的肥彭投其所好,建議老江必看莎翁歷史劇,因為劇中最重要的訊息是政治穩定壓到一切,老江點頭稱是。
肥彭與中國領導重建關係後,○二年受邀到中央黨校發表演說。當時胡錦濤是校長,學校建議題目是「意識形態終結時代的政治」。彭定康一本正經說全球化雖然改變了過去「左」、「右」、「市場」與「計劃」、「多元」與「獨裁」的邊界,但如何維持經濟發展及政治穩定,東西方都逐步趨同,建立良好管治的途徑,不外是開放透明的政府,對付貪污和「洗錢活動」。
他引述戴卓爾夫人訪華時回應記者的提問,「究竟在中國經濟自由與政治自由哪樣先行」,鐵娘子的回答充份體現其政治智慧,她說那樣先行不重要,重要的是兩者最後會同時實現。意即沒有政治自由,經濟自由難以存在,反之亦然。
為香港打氣
肥彭認為香港有強大的公民社會、專業主義及高效率的公務員,高度讚揚香港在中國城市的典範地位。香港的政治訴求相當溫和,不值得恐懼,只是中國領導人不願意面對。他說:「當中國領導人懂得信任香港,將會是中國以智慧、成熟技巧推動政治體制過渡最重要一步」,全世界也會因中國政治發展受惠。這段結語,八年前曾聽過,今天彭定康的立場沒有改變,變的是香港人,因為我們失去了信心,也不再相信香港人對中國政治發展會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