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曾經幼稚過,在年輕的腦袋裏幻想過,愛上空中少爺和空中小姐。
大概是回歸以後的事,你留意到,空中服務員已經不怎麼習慣你叫他們做少爺和小姐,中性一點的稱謂,是機艙服務員。服務員,不用check-in便給大陸化了。少爺和小姐,忽然從矜貴的頭等1A座位,降級到經濟艙45排B,像夾在兩個二百磅重的美國中部肥師奶中間,動彈不得。當飛機降落到赤鱲角機場時,兩個肥師奶起哄拚命湊到窗前,拿着舊型號數碼相機不斷拍照,把你的香肩當成了相機腳架,差點壓壞了你的吹氣頸枕。你眼睛不期然望向機頭那邊已經落下了布簾的那些座次,窮盡視力,也看不到裏頭如今的模樣兒了。
「小姐,可否替我拍張照片?」旁邊的肥婆亂亢奮的神態讓你了斷聯想,機艙內,已經沒有以往少爺前小姐後名門望族擺闊的氣氛,新人的臉孔不再神氣。服務員那身制服,跟女傭家丁無兩樣,當家的,帶來了一機艙的食客,全程吃喝拉睡兼奴役下人。負責派飯樣貌娟好的小姐,遭座位上剛吃過午餐便用手清理口腔發出夸吐聲響的內地乘客搞壞了情緒,面色一下子難看得很。不過好戲還在後頭,到他們用完洗手間,着服務員清理妥當那個時候,才是致命的厭惡性工作。小姐和少爺落難,跟其他打工仔女平起平坐,萬里晴空依舊,人卻失去那種難以捉摸若即若離的魅力。機艙服務員未着陸已經平庸得像往返灣仔寫字樓的白領,讓人放棄幻想,不再好奇那襲長袍背後,手拖行李裏頭,是怎樣的高度氣壓。人生的長途飛行上,中年的你依舊獨自上路,遇上氣流時,再不會着緊那個笑容可掬的服務員,只會自顧自,扣好單人安全帶,繼續看茱迪科士打的新戲。